灰

10春 不放棄的話

    想要的就必須堅持到底。

    不顧家人反對，仍然獨自往舞蹈的方向邁進的平井桃，是一直這麼相信著的。

    所以，不管被志效拒絕了多少次，又被多賢勸過了多少次，她還是忍著淚水，一次又一次，努力去挽回她們的友情。

    事實上，桃已經不要求她們可以回到原本的樣子了，現在她想要的，只不過是志效的一句「我原諒妳」。

    可是，她卻等了好久好久。

    等到她的自信心幾乎灰飛煙滅。

    無論她再努力的搭話，換回來的終究是一句冷漠的答覆；無論她再努力地等待，對方終究也沒有打算回頭的意思。

    「妳說妳失去了我。但妳失去的只是我而已，我失去的是妳的信任，還有我的世界。」當所有人都拋棄了朴志效，放棄與她溝通時，只有平井桃願意主動接近她，主動釋出善意。

    對於獨自一人太久的志效來說，桃是把她帶出深淵的人。

    一片漆黑的牢籠，桃的光芒太過耀眼。

    自負的以為這個人能夠理解她的一切，志效其實知道自己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失望的，因為她把桃想得太完美了。

    所以她現在，失望了。

    因著不被信任。

    「最後一次，我會等妳，我等到無止盡。」平井桃說，說完便轉身離開，偷偷伸手抹了眼角。

    人主動久了，即使再堅強都會感到疲憊，當努力付出沒有回報，這樣的感覺便更加強烈。

    早在多久以前，桃每次都已經告訴「這是最後一次道歉，再不行就停止吧」，但是濃烈的不甘心，卻驅使她繼續行動，儘管這近乎是折磨自己的行為。

    「也許再多一次，就可以成功。」她不斷如此安慰自己，縱然她的未來根本是一片未知，甚至幽暗。

    一次一次的打破自己的原則，一次一次地給自己機會，一次一次的大受打擊。

    桃明顯地感覺到，勞累的心情變得大過於堅持了。

    發現她一點自尊都不剩了。

    所以，這次是真的最後一次了。

    「……」志效聽了，只是默然，「對不起。」

    走遠了的桃，沒能聽見這一句道歉。

    「喂，桃子，妳不覺得朴志效真的很機車嗎？」午休的練舞時間，一個女孩拍拍桃的肩膀問道。

吵架歸吵架，班際舞蹈比賽還是要練習的。

「哦？」桃回頭，好奇地盯著。

    「就是這些舞蹈動作啊。改這改那的，永遠都是她一個人再說。明明她自己的編舞也沒多好啊。」女同學抱怨道。「而且原本的編舞是妳耶。妳難道不生氣嗎？大家都覺得不太高興了說。」

    「我的編舞被她嫌棄，當然多少有一點難受吧。但是我知道每個人對於這種東西都會有不同的看法吧，尤其是志效，她本來想法就很特別。」桃不帶一分慍色的說。

    「天啊桃子妳真的……人太好了吧。妳們不是正在吵架嗎？妳竟然還那麼袒護她。」女孩驚呼，「能遇到妳這種朋友，朴志效那傢伙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多少善事。」

    「什麼那傢伙…有禮貌點嘛。」桃笑了笑說。

    「行行行，妳就只知道護著她。」同學戳了桃的額頭幾下。「妳也是很辛苦，妳的道歉大家都看在眼裡，但朴志效就是不接受呢。我們都要氣死了。」

    「這樣嗎。沒關係的，我們的問題我們會自己解決的。」桃笑著擺手。

    「桃歐逆──」遠方傳來一陣大喊聲。

    「多賢？怎麼在這裡？」桃驚訝的看著來人。

    「想歐逆了。」多賢揚開燦爛的眼笑，從後方一把抱住了桃。

    「唉呀，說話這麼甜。」桃也微微轉身，伸手揉了揉多賢白白嫩嫩的臉頰。

    「歐逆最後還好嗎？」多賢開口問，問的自然是和志效之間的事。

    「她喔……還是不打算答應我呢。」桃看著天空嘆了口氣，眼裡閃過一瞬的失落，但隨即又咧開笑容掩飾。

    多賢緊盯著桃，沒漏看了那一瞬間閃過的落寞神情。

    「歐逆要加油。」知道自己是勸不了對方放棄的，多賢在她耳邊打氣道。

    「不…我大概不會再繼續了吧。」

    「咦？這樣可以嗎……？」多賢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堅持了這麼久的學姊說出了放棄的話。

    「我又不是不理她了。我只是希望讓她一個人好好想一想。我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她最後的回答了。」桃撒嬌的把頭埋進了多賢的肩膀，「嗯……而且我還有妳啊小豆腐。」

    「啊，歐逆，別哭。」多賢下意識的安慰，手撫上了桃的褐色髮絲。

    「笨蛋，原本沒想哭的，妳一講就……」

    「啊啊啊所以說了別哭啊！」多賢慌張地說道。

    「嘻嘻，才不會哭呢。」桃笑著說道，但眼角卻閃著幾滴淚光。

    「別硬撐了，看桃這樣，我很心疼的。」她不知道為甚麼，這次就是想直呼其名了。

    她用手指輕輕拭掉桃眼眶裡的水光。

    「就叫妳不要說話了啦……都是妳這塊暖豆腐的錯…」桃輕輕敲打著多賢的胸口。

    「桃……」

    ──看著妳總是為她掉淚，心就莫名的糾結在一起。

    ──我希望自己是能讓妳嶄露笑容的人。我會好好保護妳，絕對不會讓妳為了我哭的。

    ──所以，請妳只看著我吧。

    「志效歐逆。」下午的學生會，在志效準備踏出辦公室前，多賢叫住了她。

    「怎麼了？」志效回頭，眨了眨眼。

    「我有事想要問妳。」多賢關上了志效面前的門，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

    看眼前這學妹這麼認真的樣子，志效大概也猜得到多賢是要來找她討論關於平井桃的事。

    「說吧。」志效把背包重新放回椅子上，拉拉短裙坐下後說道。

    「歐逆跟桃歐逆的事情……」多賢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道，「歐逆為什麼沒辦法接受桃歐逆的道歉？」

    「……對不起，說真的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了……原本是為了她不相信我所以失望，但現在卻是…」志效話只說到一半，便被打斷。

    「桃歐逆都已經道歉了，妳還想怎麼樣？」多賢突然大聲說道，像是被觸碰了某個機關一般，「既然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固執什麼，那為什麼不願意去接受呢？更何況我認為這根本就不是桃歐逆應該要道歉的事情啊！」

    「桃跟妳說了多少？」志效冷靜地問道。

    「全部。」多賢皺著眉回答。

    志效霍地點點頭，「我真的……」

    「志效歐逆，妳知道桃歐逆即使是現在，都還護著妳嗎？」

    志效搖頭，愣了愣。

    「妳們的舞蹈比賽，志效歐逆妳被抱怨了很多，但是桃歐逆卻還是耐心地幫妳反駁大家！歐逆明明對妳這麼好…」

    「我不知道……」

    「歐逆，妳到底知道些什麼啊？桃為了妳做了那麼多，道歉也好澄清也罷，為什麼志效歐逆一點都不懂得珍惜？歐逆知道我有多羨慕妳可以這樣被桃歐逆對待嗎？」

    「我……多賢…」

    「歐逆，我希望妳再好好想一想。桃歐逆為妳做了哪些事，相信妳都明白。」多賢拎起外套，「如果妳仍然堅持拒絕歐逆的道歉，我先說，我不會比志效歐逆妳做得差，至少我可以確定自己會好好珍惜桃歐逆對我的好。」

    「學姊，我們明天見。」金多賢丟下這麼一句話，瀟灑地離開了。

    學姊，多麼疏遠的稱呼。

    即使是志效，也只能愣在原地。

    腳一軟，她直接跌坐到地板。

    「哈……我真是糟糕透頂…竟然還被學妹罵了………」一手扶著桌角，另一手碰著額頭，她自嘲道。

    「朴志效！妳怎麼了？」平井桃一開門，以為是自家好友身體出了狀況，擔心地喊道。

    「桃……我太差勁了，對吧？」志效抬頭，眼裡泛滿了霧氣。

    「妳在說什麼啊？總之妳先起來啦，地板上很涼妳會感冒的。」她伸手，就要扶起志效。

    「我說…對不起。我知道來不及了。我知道妳不會再等我了。但是對不起。一切都是因為我的任性、我的幼稚。謝謝妳等我那麼久，謝謝妳忍受我那麼久。」志效撐著桌子站了起來，「我很後悔。很後悔。抱歉，是我拒絕了妳……雖然妳可能也不會原諒我了…對不起。可是沒關係，因為換我等妳了，等到無止盡……」

    突如其來的一長串話語，讓桃愣在原地，「妳是笨蛋嗎？蛤？妳是笨蛋沒錯吧。說什麼我不會原諒妳，妳腦袋燒壞了嗎？是我在等妳啊，換句話說就是我等到了啊。」桃帶著笑容抱住了志效。

    「我欠妳的太多了……我會好好還的…」志效也環住了桃。

    「妳也是很奇怪。怎麼說道歉就道歉了？這麼突然？」桃伸手打了一下志效的屁股。

    「這個嘛……」志效抓了抓臉。總不能說是被多賢罵了所以……

    「算了算了，笨蛋的邏輯我是不會懂的。」桃擺了擺手，但其實心裡有底。

    「謝謝妳。」她拿出手機，打上了這句話，收件人，金多賢。

    「啊啊，竟然被發現了。」多賢收到了簡訊，不覺仰頭嘆道。

    「但是，沒事真的太好了。」豆腐露出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