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17秋 錯亂

    「那歐逆呢？歐逆喜歡的人是誰？」為了擺脫腦海裡的兔牙笑容，紗夏轉頭問著名井南。

    「喜歡的人呀……妳猜猜看呀。」南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便邁開步伐，往餐廳裡走回去。

    「歐逆喜歡的人…」紗夏停在原地，「彩瑛？」

    聽見這回答，南也停下腳步，回過頭，又給了一個微笑。

    紗夏抿抿唇，決定不再過問。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段故事，不是別人能夠輕易插手的。她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

    「回去吧。」吐出一口氣，南柔聲說道，帶著一點點地顫抖。

    「嗯。」紗夏點頭，安靜跟著南的腳步。

    社遊，如此難得的活動，任誰來說，最重要的都是三個字「要玩瘋」。特別是這些高三的學生們，已經成年的他們，自然是帶著好奇心還有各種小心思的點了幾瓶酒。

    「嗚啊，是葡萄汽水！」看見桌上擺著的一杯飲料，紅紫色的帶了點氣泡，娜璉感嘆著。

    「喔，那杯是給社長妳的喔。」一個高三的男同學說著，臉上帶著微妙的笑容，似乎隱瞞了些甚麼。

    「咦？真的呀。謝謝你。」娜璉接過玻璃杯，杯口靠上唇瓣，把汽水一飲而盡。

    「啊……欸？」男同學驚訝的看著她，「喝完了！？」

    「嗯──我還要──」晃著身子，娜璉舉起了手上的杯子。

    「呃，歐逆她怎麼了嗎？」一旁的彩瑛見狀，覺得奇怪的上前詢問。

    「……」男同學面有難色地看著學妹。

    「啊！這不是汽水對吧！？這是水果氣泡酒？」彩瑛手一拍，得出了正確答案。

    「是……」男孩點了點頭。他沒想到社長一口就喝光了呀……原本只是想讓社長喝個一小口，整整對方以報娜璉平時不停整著社員們的仇而已……更何況也沒想到她這一喝就會醉啊……

    「你怎麼讓她喝酒啊！」小獅子發出了怒吼，顧不上少年還是自己的學長。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一喝就…」

    「水果酒的酒精濃度其實很高啊！難道你不知道嗎？」彩瑛繼續不滿的數落著。

    「呃……對不起啦…」少年雙手合十的賠不是。

    「好啦…沒關係，反正你大概也不是故意的……」搧搧手，彩瑛似乎開始感到不好意思了，「抱歉，剛剛那麼兇……」

    「沒事沒事，是我太不小心了。原本想說只讓社長喝一口，但她竟然全部喝完了。」他笑著道。「社長接下來就交給妳啦……」說著，他尷尬地走回自己原來的位置。

    「哇嗚，田柾國被學妹罵了耶。」金碩珍在旁邊幸災樂禍。

    「吵死了。」柾國一眼瞪了回去。

    「我還要葡萄汽水啦──」喝醉了的林三歲，很三歲的對彩瑛吵鬧著。

    「歐逆，那不是汽水，是水果酒。」彩瑛一臉正色地說道。

    「欸是喔？」娜璉愣了幾秒鐘，「不管啦，反正我已經成年了呀！有什麼關係嗎？」

    「不行，妳已經喝醉了。」彩瑛看著倒在自己懷裡的，據說是高三生的人。

    「喝醉有什麼關係？誰說喝醉就不能繼續喝的？」娜璉理直氣壯地起身，伸手就要拿起易開罐。

    「……」孫彩瑛瞬間無語了，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的。小說裡說的我沒醉我沒醉原來都是假的嗎？

    「反正我要喝。」任性的打開瓶子，把鋁罐往嘴邊湊。

    「啊啊啊停！不行！」彩瑛趕緊阻止了娜璉不理智的行為。

    「……我想喝。」

    「說了不准。」可惜眼刀似乎不太有用。

    「不然我們交換條件。妳答應我我就不喝。」娜璉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什麼條件？」現在還有什麼能比林娜璉發瘋更恐怖的？

    「妳代替我喝一杯。」她嘟起嘴巴，開口要求。

    「歐逆，我還未成年啊。」彩瑛搖搖頭。

    「不願意嗎？」娜璉有些失望的瞇起了雙眼。

    「不行啦……」她繼續搖頭。

    「那我就繼續喝了。」再舉起酒瓶，作勢要往嘴裡倒。

    「欸欸欸停，我喝我喝，可以了吧？」慌張地揮著雙手，彩瑛努力要壓制住娜璉。

    「可以。」甜甜的聲音，搭配招牌的兔牙笑容，再附贈一個眨眼，彩瑛都覺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那麼一點。「喝，快喝。」

    ……好吧她錯了，現在一臉戲謔的威脅自己的人，絕對跟剛才不是同一個林娜璉。

    「唉……」嘆了口氣，再看看期待著的娜璉，彩瑛悲壯地把酒精飲料送進口中。

    還有什麼能比林娜璉發瘋更恐怖的？

    答案就是，孫彩瑛跟林娜璉同時在發瘋。

    沒嘗過酒精的彩瑛，不出意料的也是一杯就倒了。

    「歐逆！我還想喝！」平時很成熟的彩瑛已經不知道飄去哪了。

    「好，來！歐逆陪妳！乾杯！」

    「咦？那紗夏還有南歐逆去哪裡了？」

    「嚶嚶…歐逆最喜歡妳了，彩瑛。」說完，娜璉迅速的往彩瑛臉頰上一親。

    完全不在同一個頻道上的對話。

    「歐逆，我也最喜歡妳了！」彩瑛也高興的往娜璉臉上送上輕快的一吻。

    「紗夏跟南不回來就算了，別管那兩個負心漢了！」娜璉激動地拍桌。

    「是──娜璉歐逆跟我今天開始是一日唷一日！」彩瑛也跟著胡言亂語。

    名井南和湊崎紗夏一回來，看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歐逆…負心漢是在罵男人的話耶，用在我們身上不對吧？」紗夏偏著頭看向南。

    「先別糾結這個了吧，救救那兩個人比較重要。」南抽著嘴角，自己不過離開個十來分鐘，她們怎麼就成了這副樣子？

    「啊……」紗夏呆愣在原地。

    「我帶走彩瑛，妳帶走娜璉歐逆，我們直接回旅館吧，不遠的。」南望著紗夏說道。

    「好。知道了。」紗夏點點頭。

    「彩瑛啊，我們走吧。」南走向正在發酒瘋的孫彩瑛。

    「歐逆，我們走了。」紗夏也扶住娜璉。

    「不要嗚嗚嗚──不要拆散我跟彩瑛──」娜璉吐著莫名其妙的話語。

    「歐逆！」自己喜歡的人在她面前喊著別人的名字，紗夏激動大喊。

    「同學。」有人戳了戳紗夏的肩膀，「這個等等給娜璉吧。等她酒醒了以後會需要的。」短髮的女孩遞給她一瓶柳橙汁。

    「是……謝謝？」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應該是同校的學生吧？紗夏想著，接下了瓶裝的果汁。

    比起沒了娜璉就瞬間乖巧安靜許多的彩瑛，紗夏的搬運酒醉人過程十分的艱難。

    「歐逆，拜託妳好好走……」紗夏欲哭無淚的扶著搖搖晃晃的娜璉。「謝天謝地，終於到了…」拿出房卡，開了門，她快速的把人丟到床上。

    「彩──瑛──」歡樂的喊著，娜璉醉得不清楚眼前的人究竟是誰。

    「歐逆，我不是彩瑛。我是紗夏。」紗夏無奈的搖著頭。

    「彩──瑛──」沒有更正的繼續喊著。

    「歐逆，都說了我不是……嗚啊！」手腕忽然被人向後扯去，湊崎紗夏驚呼了聲。

    是娜璉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離去。

    不知是哪來的力氣，娜璉一把便把紗夏拉到了床上，然後緊緊圈進懷裡，兩人都側身躺著，連掙扎的空間都沒有。

    「吶，不要離開我……」突然一改先前快樂的語調，娜璉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鼻音說道，在紗夏的耳際。

    但是心思細膩的紗夏又怎麼會沒發現這語句間的淒涼？

    何況眼前這人還是林娜璉。她所喜歡著的林娜璉。

    「不會離開妳的。」紗夏堅定的說，儘管這承諾來得莫名其妙，她仍是認真的應允。

    雙手不自覺的附上了娜璉的手掌，溫度上升了一點。

    「是這樣嗎……」娜璉的聲音顫抖著，勾起某些回憶。不相信。想相信，但不能相信。

    「嗯。」紗夏真誠的應聲。

    「妳不會像她一樣，從我身邊離開嗎？」想起了俞定延。想起那個討人厭的雨天。

    「不會。我會永遠在妳身邊，永遠只看著妳。」紗夏說，但內心卻徬徨著。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對娜璉來說是湊崎紗夏還是孫彩瑛。

    但也是因為這樣，她才能把心底話全部都放心地說出口。因為娜璉絕對不會留下酒醉後的記憶，不管她說什麼都能夠被忘記，所以都沒關係。

    「這樣的話，就給我一個承諾。」環抱在紗夏腰間的雙臂收得更緊了，「吻我。」

    「吻……？」

    「這裡。」伸手，娜璉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嘴唇。

    「……」吞吞口水，紗夏猶豫著。

    「不然我來吧。」眼底埋藏了點笑意，娜璉側過頭，主動吻上了紗夏的雙唇。

    呆愣的後者腦袋一片空白的任由對方吻著。

    「歐逆……我…真的，很喜歡妳。」離開了彼此，紗夏告白著，即便會被遺忘也好。

    「我也很喜歡妳，彩瑛。」酒精的攻擊還沒結束，娜璉終究認錯了人。「雖然我還忘不了她……但我是真心喜歡上妳了。彩瑛，我喜歡妳，真的真的，很喜歡。」

    一直到最後，原來娜璉還是只惦記著彩瑛。

    「我知道了，歐逆，睡覺吧。明天還有其他事情要做呢。」拚命忍住快要滑落的淚水，紗夏努力從齒間擠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快睡吧……」

    然後，娜璉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個寵溺又輕柔的吻，落在自己的額頭上。

    這便是那一日最終的記憶。

    「啊，是紗夏啊，早安。」撥了撥凌亂的長髮，見到房裡那熟悉的人影，娜璉向對方打著招呼。

    「歐逆醒了呀。早安。」一如往常燦爛的笑容，好像昨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而娜璉始終沒能憶起，也沒能察覺。

    「嗚……口好渴，水…」娜璉起身，打算去尋找飲用水。

    「啊，這瓶果汁是給妳的，昨天晚上有個短髮的女生交代我拿給妳的。」紗夏從冰箱拿出了柳橙汁。

    「嗯？我最喜歡的柳橙汁？」娜連接過瓶子，晃了晃瓶身，讓視線在那環繞了一圈，最後停留在瓶底。

    黑色的簽字筆字跡，在透明的塑膠罐上寫了個Y²。

    心跳漏跳了一拍。

    Y²。

    對於一般人來說，這只是個普通的數學符號。

    但對於林娜璉來說，這卻是一個回憶的證明，也是屬於愛的暗號。

    「歐逆，怎麼了嗎？」紗夏看了娜璉一眼，問道。

    「我……沒事…」娜璉搖了搖頭。

    眼淚卻瞬間潰堤。

    妳到底在哪裡？

    明明就在我身邊的，對吧？

    我又，想起妳了。

    笨蛋，來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