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吻別的十字街口

    未知號碼：「是時間在等妳。」

    十字街口意味著什麼？

    無疑是一種選擇。

    可能是相聚，可能是分離；可能是不期而遇，也可能是不告而別。

    轉了個彎以後，也許再也回不了頭。

    就像所有偶像劇裡的暖心男主角，俞定延也會在每一次的約會以後親自送湊崎紗夏回家，再獨自回到自己家。

    「紗夏，起來了，要到了。」輕輕搖醒了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的湊崎紗夏，俞定延按了車窗上的下車鈴。

    「唔…」湊崎紗夏細碎的嚶嚀打在俞定延耳邊，又闔上眼倒在對方肩上。

    「會坐過站的。」俞定延不免紅了耳朵，強裝淡定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那就可以跟妳相處久一點了……」湊崎紗夏以微啞的聲音說著，帶著濃厚的撒嬌意味。

    「不行，會超過妳家門禁的。」俞定延失笑，輕輕彈了對方的額頭。

    「好痛…」摀著被攻擊了的額頭，湊崎紗夏哭喪著臉像俞定延抱怨著。

    「啊，抱歉，太大力了嗎？」趕緊伸手揉了揉湊崎紗夏的前額，俞定延愧疚的向對方道歉。

    「定延親一個就不痛了。」湊崎紗夏顯然不滿意，硬是嘟起嘴巴撒嬌的說著。

    「妳…」俞定延再無奈也知道是自己理虧，「會被別人看見的。」

    「有甚麼關係。」

    「……」看湊崎紗夏這一副「妳不吻我我不罷休的樣子」，俞定延也只好伸手擋住了各種可能投射過來的視線，在湊崎紗夏的額頭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滿意了嗎？」她笑道。

    「嗯。」湊崎紗夏滿足的瞇起了眼睛，抬高了下巴在俞定延的掌心蹭了蹭。

    「好了，到站了。」

    坐在外側的俞定延率先起身，牽著湊崎紗夏一同下了車。

    「定延，謝謝妳每次都這樣…送我回來。」

    微涼的風，寧靜的夜晚。

    湊崎紗夏牽緊了俞定延的手掌，有感而發的說了句。

    「說什麼呢，這不是應該的嗎？」俞定延輕笑，這不本來就是一個好情人的職責嗎？

    「才不是。我都長這麼大一個人了，還要每次讓妳這樣送。」這多跑一趟，來回至少得讓俞定延多花上四十分鐘啊。

    「怎麼了？妳不喜歡？」俞定延向前傾了身子，歪過頭看著湊崎紗夏，勾起了一個調皮的笑容，「妳不喜歡的話，以後就不送了。」

    以後。

    聽見這兩個字，湊崎紗夏不禁有些愣神。

    「我很喜歡。所以…」說到這，她的聲音卻漸漸消了下去，「以後也能一直這樣送我回家就好了。」

    「那有甚麼問題。」俞定延嘴角又是漾起一個爽朗的笑，如此允諾了對方。「說起來…今天是妳的生日不是嗎？這樣子平凡的過了一天不覺得無聊嗎？」

    「不無聊。」湊崎紗夏連忙甩甩頭。

    是的，今天確實是湊崎紗夏的生日沒錯，是她的20歲生日。

    原先，俞定延是規劃了一連串行程，想好好的為湊崎紗夏慶祝這不平凡的日子。

    沒想到壽星本人卻提出了想跟著俞定延過一天日常生活的要求。

    俞定延總覺得這樣太委屈她，也嘗試拒絕過，但奈何壽星最大，湊崎紗夏一句「妳要違背壽星的意思嗎？」就成功讓她打了退堂鼓。

    於是一早，湊崎紗夏去按了俞定延的門鈴，後者帶壽星在附近吃了一頓早餐。她們看了一上午的電影；中午點了外賣後一起睡了午覺，也好幾次在對方的撫摸與親吻中達到愉悅的高點；下午兩人到公園散步、去超市買食材；晚上吃了一頓俞定延親自準備的豐盛晚餐，還有提前預訂好的生日蛋糕。

    過俞定延平時過的生活，陪著俞定延完成一切日常大小事，這是20歲湊崎紗夏的生日願望，也是最後想給俞定延的禮物。

    是，最後的禮物。

    湊崎紗夏煩惱了很久，自己究竟應該選擇甚麼樣的告別形式對俞定延說再見。

    不告而別？還是應該珍重再見？

    她到最後還是沒能得出個結論，只是殘忍的裝作若無其事享受對方的溫柔，隻字未提今日過後她們的未來。

    她討厭自己的出生，討厭自己周邊的環境。

    出生於名門，是讓她過上了衣食無虞、條件優渥的生活，卻也剝奪了太多她自由選擇的權利。

    事業對她而言僅僅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家族的安排奪走了她愛人的權益。

    這讓湊崎紗夏從來不敢談戀愛，直到遇見俞定延打破了她的原則。

    她知道即使是在這個自由戀愛盛行的年代，自己的任何一段戀情也會因為家族的干涉而無法開花結果，所以她索性選擇不看不聽。

    可是俞定延做到了，突破她的心房，給了她足夠的勇氣去面對那些大風大浪。

    她選擇瞞著家裡的人，答應了俞定延的告白，開始偷偷地與對方談起戀愛。

    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湊崎紗夏戀愛的事實最終還是曝光了。

    她和俞定延的關係被迫中止，期限就是她的20歲生日。

    家裡的人給了湊崎紗夏兩條路，第一，他們已經著手朝法務的方向做準備，隨時可以在俞定延頭頂安上一個罪名讓大家法庭上見，姑且不論告不告得成，只要上了法庭，那對兩人的關係就是一種傷害；第二，只要湊崎紗夏出國去，放棄這段戀情，他們答應她不會傷害俞定延。

    湊崎紗夏知道自己再掙扎也是徒勞。

    「啊，不對，以後就不能送妳回家了。」俞定延像是忽然想起甚麼似的，啊了一聲，「以後我們會一起回家。」

    聽了這話的湊崎紗夏不發一語，她的掌心握得更緊了。

    「到了喔，紗夏。」俞定延寵溺的拍了拍湊崎紗夏淺棕色的頭頂。

    這是她們一直以來的習慣。

    俞定延不會送她到家門口，兩人向來會在不遠處的某個十字街口分別，為了避免距離太近被熟識的人撞見。

    說起這個十字路口，她們的告白是在這，初吻也是在這，每一次的吻別都是在這。

    「怎麼…好快。」湊崎紗夏的語氣聽來略為惆悵。明明從公車站到這裡要十分鐘的路程啊，六百秒，過得這麼快嗎？

    「別捨不得。」俞定延伸手，捏了捏湊崎紗夏白嫩的臉頰，「以後還會見很多次面的不是嗎？」

    「……嗯。」躊躇了一會兒，湊崎紗夏才心虛的應了一聲。

    以後、以後…妳說得好容易啊。

    可妳知道我們沒有以後了嗎？

    「紗夏？」俞定延的眼神從溺愛轉為擔憂，「妳今天…心情不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是…我很喜歡今天，謝謝妳陪我度過了一個很棒的生日。」湊崎紗夏趕緊牽住俞定延的手，讓對方不要多想，「大概只是…有點累了。」

    「那是不是得讓妳趕快回家休息才行？」聽見女朋友大人感覺疲累的消息，俞定延緊張的握著湊崎紗夏的手，「啊，妳的手怎麼這麼冰？」

    是嗎？

    湊崎紗夏一愣。

    是因為心是涼的，所以手掌也跟著冰冷起來了嗎？

    「哪有，是定延的手太溫暖了。」但她沒說實話，只是以自己最擅長的情話搪塞過去了。

    「好了，這麼下去妳該累壞了。」溫柔的親吻湊崎紗夏的額頭，俞定延鬆開了手，讓對方趕快回家去。

    「嗯。」湊崎紗夏點頭，努力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她不想讓俞定延知道這其實是一次離別，「妳還忘了一件事情。」

    「我沒有忘。」

    傾身，俞定延吻住了湊崎紗夏的唇瓣，蜻蜓點水般的一個親吻。

    她們還沒大膽到能在湊崎家附近熱烈擁吻。

    湊崎紗夏捨不得的又握了握俞定延的手。

    其實，她還好想再抱一抱她，她想不顧任何人眼光的熱情親吻她，牽著她，然後走一輩子。

    可是她不能。如果不放手，俞定延只會因為自己而受到更多不必要的傷害。

    「紗夏？」敏銳的俞定延察覺了一些異樣，「妳…還好嗎？」

    「掰掰！」湊崎紗夏卻避而不答，努力以輕快的語氣向俞定延說了再見。

    她穿越了馬路，在對街的人行道上回過頭，朝著俞定延的方向揮手。

    她們經歷了好多次這樣的場面，兩人依依不捨的在道路兩側無止盡的對彼此揮手，誰也不肯先走。

    只是這是最後一次。

    每一次，兩人都約好了在心裡數到三就要一起轉身離開，但從來沒有人遵守過約定。

    每向前走了幾步，她們便會時不時回過頭看看彼此的身影。

    今天也不例外，但是又有哪裡不一樣。

    這一晚的湊崎紗夏，很是乾脆的不前進了，就這麼待在原地望著不斷遠去的俞定延的身影。

    俞定延也想再留下來和對方對視久一點的，只是一來她希望湊崎紗夏早點回家，二來自己的末班車就在七分鐘之後了。

    話雖如此，俞定延還是維持著每走幾步路就回頭一次的習慣，每次的回眸，她總會見到湊崎紗夏站在原地注目著她，朝她揮手。

    這讓她感覺溫暖極了。

    可湊崎紗夏卻不這麼覺得。

    寒風刺骨，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想。

    看著隨時間又再一次亮起的綠色燈號，湊崎紗夏心生了一個念頭。

    她沒有多餘的理智思考，對俞定延的不捨戰勝了一切顧慮。

    她拔腿狂奔，在城市夜晚的燈光照明下印出了一個快速移動的影子。

    俞定延因為腳步聲而回頭的那一剎那，她還沒搞清楚情況，湊崎紗夏便捧起她的臉頰，用力親吻她的唇，不顧一切的佔有、掠奪。

    湊崎紗夏放肆的吮著吻著，甚至將俞定延推到了一旁公寓大樓的牆上延續自己的熱情。

    直到她幾乎要窒息，湊崎紗夏才肯將她放開。

    俞定延還在因為湊崎紗夏的反常而感到困惑，卻在對方撲進自己胸懷，感受到胸前的那塊衣料被浸溼時她才明白了一切。

    原來湊崎紗夏在哭。

    她在俞定延熱暖的懷抱裡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一直隱忍著的淚水一次潰堤。

    俞定延感受到了湊崎紗夏的迫切，在湊崎紗夏又一次衝動的吻上來時給予了相當的熱烈回應。

    她們近乎瘋狂的吻著彼此，終於不去顧忌各種外來的目光。

    最後俞定延錯過了她的末班車，湊崎紗夏也超過了她的門禁。

    湊崎紗夏甚至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她只記得一路上自己都在掉眼淚。

    翌日，在上飛機的前一刻，湊崎紗夏刪去了所有俞定延的聯繫方式，但留下了手機裡的相簿，還偷偷藏起了俞定延過去給自己的每一份禮物。

    她愧對了俞定延，她會用自己一生的光陰去償還。

    她會繼續，以這樣的方式思念她、愛她。

    不能追逐，那就放在心底，紀念也好，留戀也罷。

    包括那個永遠忘不記的十字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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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有太多困難的戀愛

祝福大家都能克服難關

勇敢選擇自己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