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深海 15

        在錶帶被周子瑜「喀」地一聲扣上的瞬間，名井南感覺除了手腕以外，似乎也有別的什麼被一併套牢了。

        「很適合歐逆呢。」銀色的手錶在白皙的腕上映著練習室的日光燈閃閃發亮，略為寬大的錶帶正好襯她纖細的前臂，配著黑色的五分袖短T剛剛好。

        挑選的款式和送禮的對象如此相襯，周子瑜的心花怒放全寫在了臉上，笑的時候酒窩也顯露出來，用著那樣明豔動人的笑顏對著名井南又誇了一次好看。

        「謝、謝謝……」或許這就叫作受寵若驚嗎？面對周子瑜的直球稱讚，名井南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反應。

        「我也戴上看看吧。」周子瑜說，從盒子裡拿出了屬於自己的那一只，解開金屬扣準備為自己戴上。

        名井南也在等著看她戴上後的樣子，專注地看著她，湊崎紗夏卻在此時突然用手指用力戳了戳自己。

        大概猜得到她的意思，但…不行的…來不及說，周子瑜都已經要將手錶套上了……還是算了吧。

        而且那樣太奇怪了…要抓著手替她戴好手錶的親密接觸什麼的…雖然剛才已經被那麼對待了，但正是因為這樣，心跳還沒平復下來…不能再……

        「子瑜啊，也讓南幫妳戴上吧。」湊崎紗夏即時出言打亂了周子瑜的動作，在心裡哼了哼，無視了一旁名井南無聲投過來沒好氣的眼神。

        名井南自己不主動的話那就讓她來推一把也可以！

        「好啊。」原先名井南還期待著她拒絕的，沒想到周子瑜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也自然地把錶帶重新拿了下來，遞到名井南的面前。

        現在變成自己想拒絕也退後不了的情況了。三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她，要是在這種時候才說出：「妳、妳還是自己戴好了。」之類的話那該有多尷尬。

        伸手接過周子瑜掌心上的錶，名井南向前踏了一步，兩人的距離縮短了一些，好讓她能用最順手的方式握起對方的手。

        這次輪到了名井南緊緊捉住了周子瑜的手，但不論是握著人還是被握著都一樣讓人心跳加速。

        一手提著錶帶讓它順著周子瑜的拳頭滑進了適當的位置，名井南低著頭專注於為她繫錶的動作，如同她剛才對自己做的那樣，蓋上了錶扣的時候同樣發出了一聲富有金屬感的「喀」。

        而她給自己的笑容也和方才一樣明亮又好看…不，說不定比剛才的還要更美更撩人，每次多看她一眼，她都覺得周子瑜比印象裡的還要迷人幾分。

        「好看嗎？」錶才一扣上，周子瑜便迫不及待地舉起手臂轉了轉，像個孩子在炫耀玩具那般。

        「好看。」還很可愛。

        名井南斬釘截鐵道，將後半句悄悄留在了心底，面帶微笑地誇她。

        但周子瑜又回以一個更加燦爛的笑，甜甜地說了一句：「那就好。」名井南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幾乎是秒回地應了她、還毫不猶豫直截了當地稱讚著。

        果不其然湊崎紗夏立刻投來了調侃的目光，名井南隨即感覺到臉頰一熱，忙著低下頭去掩飾。

        「確實挺好看的。」在周子瑜因為名井南低頭的行徑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並準備去詢問她之前，湊崎紗夏搶先開口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啊～我果然好會選啊。」

        「才沒有，歐逆只是在旁邊看而已。」忙內反駁道，噘著嘴搖了搖頭。

        「哎，開個玩笑而已，這麼緊張幹嘛？怕我搶走妳的功勞？」湊崎紗夏挑了挑眉，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她，「那刻字呢？最後刻了什麼上去？」

        「我…啊，南歐逆直接拿下來看看吧。」

        「居然還刻字了？也太浪漫了吧。」伴隨著話音，名井南身邊多了一顆朴志效的腦袋。

        場面又變回了三個人死死盯著她一個的狀態，原本就降不下來的心率又變得更快了。

        然而她很清楚地知道，心跳鼓譟的原因絕對不只是因為被眼前這些人注視著，還有對於「刻字」的期待。

        她會刻什麼樣的字給自己？又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刻上的？她在思考著這些的時候會苦惱嗎？會感到期待嗎？考量了這些的話，自己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嗎？會是特別的嗎？

        拆下了錶帶翻到背面，錶面的內側能看見那裡烙上了「Mina」，右下角還有一個小小的T，大概是周子瑜名字開頭的T……也可能是TWICE的T。

        只是與此同時周子瑜也將自己的錶遞了過來，刻上的字樣是依照相同的邏輯，寫著Tzuyu，而下緣有一個M字。

        所以T是Tzuyu的T。

        心裡的猜想得到印證，名井南就是止不住地打從心底感到喜悅，光是看到周子瑜的名字和自己的擺在一起，就足以讓她欣喜若狂。

        「抱歉，應該很普通吧……」還沉陷在狂喜裡的名井南沒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飄進了她獨自一人的小宇宙，展現出來的沉默反而讓周子瑜摸不透她的反應。

她不知道名井南是不是不喜歡，才看上去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安的心理讓她忍不住先開口道歉，手也略顯尷尬地去撓了撓後腦杓。

        「……！」年下略顯失落的聲音傳進耳裡，名井南像是一瞬間回過了神一樣，睜大了眼睛看著對方。

        因為很喜歡、心臟又砰砰跳地，一個不小心看著想著思緒就飄遠了，禁不住去妄想自己在對方心裡也佔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沒想過卻不小心讓對方誤以為自己是不喜歡了。

        然而這些想法她又怎麼說得出口？太心動了所以反應不過來這種事……

        「大概是太喜歡了所以一時之間愣住了吧。」到頭來拯救她的人還是湊崎紗夏，她拍了拍名井南的肩膀，語畢後轉頭問了一句：「對吧？」

        「嗯！」名井南即時抓住了對方拋過來的救命繩索，大力點了點頭，就連用來表示自己肯定她的說法而發出的單音都比平常來得更大聲。

        「真的？」周子瑜眨眨眼，「因為太喜歡所以這樣的？」

        「嗯！」不假思索地又點了一次頭，多虧了周子瑜的複述，名井南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到底是對什麼樣敘述表達了肯認，「啊…欸？」

        因為、太喜歡、所以……因為、太喜歡？

        因為太喜歡？

        自己剛才是，對這樣的說法毫不遲疑地承認了嗎？

        「那太好了。」彷彿是透過名井南像神經反射一樣大聲說了「喜歡」的反應確認了她是真的喜歡，周子瑜的臉上才又重新浮現了笑容，終於能釋然地說道。

「這樣的話，歐逆看到手錶的時候就會想起我了吧？」

        「不這樣的話也會……」名井南的嘴型動了動，聲音很小，像是在喃喃自語。

        「啊？」過小的音量讓周子瑜理所當然地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歪著頭湊近了她一些。

        「呃…！」不管來幾次，名井南都還是習慣不了周子瑜總喜歡一下子靠近她的行為。

        那張精緻的臉放大後還是一樣好看，甚至因此更能感受到那人深邃的五官是擁有著多麼強大的殺傷力。

        「歐逆剛才說了什麼？」

        「欸……」

        「她說了，不這樣的話也會……是說即使沒有看到手錶也會想起妳吧？意思就是平常就會想吧？是這樣嗎？南？」趁著名井南還在猶疑，湊崎紗夏又一次搶得先機，獲得了解釋的話語權，她是壓抑住了瀕臨爆發邊緣的大笑，嘴角那抹調笑的弧度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而這人過於詳細的說明與太過明顯的挖苦都讓名井南不禁在心裡大叫。

湊崎紗夏這個女人！到底是來幫她解圍還是讓她越跌越慘的？

        「畢竟天天相處在一起嘛…哪有什麼想到不想到的？」名井南哈哈哈地乾笑幾聲，勉強從腦袋裡擠出了一個自己認為還算過得去的說法。

        說是這樣說，但她心裡比誰都更明白，她確實、不論什麼時候，都在想著周子瑜。

        而有了對錶以後這樣的情況大概只會更嚴重。

        時時刻刻，只要看著腕上的錶，就會意識到這是她跟周子瑜獨有的，兩個人一對的，刻有彼此名字的……好像在身上帶著屬於對方的證明那樣。

        一定是喜歡得無可救藥了吧。

        明明意識到這份喜歡還沒有過多久，陷入的速度卻是不可置信的快……說不定早在發現這份心情之前，她對周子瑜的好感就已經開始在慢慢累積了。

        一點一點地，從演藝工作裡、從日常生活中、從和她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裡，那些喜歡緩慢但踏實地逐漸積攢著。

        那份強烈的心情或許早就滿溢了，只是一直潛藏在最深的海底，一旦被覺察了，便一口氣迸發出來，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談情說愛就到此為止了。」朴志效雙手環抱著搓了搓手臂，眼看那兩個人的對話走向越來越奇怪，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是說想要加練的嗎？」

        「……」是想加練沒錯，但這種情況哪有可能靜下心來練習啊？

        還有……談情說愛……這個詞是怎樣？誰、誰談情說愛了……？

        「談情說愛才不是這個意思，姊妹情深應該比較貼切吧…？」沒想到的卻是周子瑜認真思考起了這個問題，皺著眉看朴志效。

        「不管啦…用詞是什麼都沒有比練習更重要，我要放音樂了喔？」隨意的甩甩手表示自己並不想糾結在這無關緊要的問題上，朴志效將手機接上了練習室的喇叭，試了一下連線正常確實有聲音。

        「幹嘛？還想繼續談情說愛？」朴志效和周子瑜都移動了腳步，站到了離全身鏡稍微近一點的位置，剩名井南還站在原地發愣，湊崎紗夏見狀碰了碰她的肩膀提醒道。

        「才沒有…妳剛也聽到了吧？她說這是姊妹情深，哪來的談情說愛？」

        是啊，就是姊妹情深而已……不如說姊妹情深才是正常的形容……。

        因為「談情說愛」這個詞而在心裡暗自竊喜的就只有像笨蛋一樣的自己而已。

        周子瑜，怎麼可能像自己一樣有這種不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