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09秋 離開的理由

    說到F中最令人稱羨的一對情侶，大概就是高二的俞定延和林娜璉了吧。畢竟一個是籃球隊萬人迷，一個是校園女神。

    「定延啊。」這天俞定延結束了籃球隊的練習，與娜璉分別後回到家。

    「咦？媽媽您怎麼在家……？」以往這個時間回家，家裡總是沒有人的，媽媽也應該還在工作才對，因此定延很是驚訝。

    「媽媽有事情要跟定延妳談。」俞媽媽嚴肅的說著。

    定延隱隱有股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嗎？」但她仍然擠出笑容問。

    「妳是不是正在跟一個叫做娜璉的孩子交往？」女人抬起頭問，眼神透露出一絲擔憂。

    「是。」面對如此直接的提問，定延不由得畢恭畢敬了起來。「媽媽怎麼會知道…不對，應該問，怎麼了嗎？」

    「我希望妳……」俞母低下了頭，「馬上跟那孩子分手。」

    「為什麼？」定延搖頭，不能諒解的問道。

    「定延，妳聽著，媽媽不是願意這樣的……看到妳跟那孩子在一起的樣子，每天都很幸福，我一點都不反對妳們的戀情，也不想要破壞妳的生活……」

    「那為什麼還要我分手？」

    「妳爸爸找到這裡來了。我們明天就必須搬走，我們要搬去找妳的姊姊。而且，不能讓那孩子成為妳爸的籌碼。」俞媽媽換上了一種銳利的目光，但還是隱藏不住滿溢的歉意。

    定延的父母幾年前便離異了。她的爸爸總是在喝醉酒以後胡亂地對家人們暴力相向，也整天在家無所事事，只會向定延的媽媽伸手討錢，最終俞母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只好放棄，選擇離婚，然後帶著定延離開。

    其實定延還有兩個姐姐，但她們在當時都已經有獨立的能力，於是雙雙決定搬離家裡，到S市展開新生活。

    「爸爸……找過來了？」定延雙眼空洞的喃著，憶起了小時候被打傷的回憶。

    如果娜璉的存在被爸爸知道了，她沒辦法想像爸爸會對娜璉做出什麼事。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媽媽抿著唇。「無論是為了我們的安全好，還是為了……那孩子好。定延，希望妳…可以諒解……」

    「我知道了。」即便強忍著也無法鎮定的，顫抖的嗓音。定延用力地咬著下唇。「我明天就會去跟娜璉…分手的……」

    不對，不可以哭。她明明說過要成為媽媽的依靠的，現在正是媽媽脆弱的時候，她怎麼能輕易地落淚。

    「定延，對不起……」俞媽輕輕把定延摟進懷裡，吸吸鼻子後說。

    「不，這不是媽媽的錯……不能怪媽媽。」定延也回抱住了母親，安撫似的開口，強迫自己勾起嘴角。

    「妳知道我最擔心妳的是什麼嗎？」俞母放開了女兒，手撫上了女孩的臉龐。

    「嗯？」定延抹了抹濕潤的眼角應道。

    「妳就是這樣子…把自己裝得太堅強了……總是笑著說沒事……」

    語畢，想哭的衝動突然湧了上來，定延再也壓抑不住淚水。

    「像妳這個年紀的孩子，明明可以再多撒點嬌的……媽媽還沒有脆弱到需要妳來保護啊。定延啊…妳可以再任性點的……不然我老是覺得…好對不起妳呀……」俞媽說完，也再次抱住定延，兩人哭成一團。

    「媽媽，我沒事的……可是娜璉……我不想要離開她…娜璉沒有我的話，一定會比現在的我更加難受的……」

    「我真的…對不起妳……真的，辛苦妳了…也辛苦那孩子了……」

    「我知道。所以…明天我會好好向她道別的……」定延邊啜泣著，一邊說道。

    俞定延並不記得自己後來是怎麼回到房間的。

    她只知道，清晨醒來的時刻，眼淚仍然掛在眼角。

    皺著眉笑了笑，腦海裡盤旋的全是關於林娜璉的回憶。

    連這個房間都是，充滿著和娜璉有關的一切。

    擦乾眼淚，定延知道自己今天會更加忙碌。

    一整天，她在校園裡奔波，忙著辦理轉學手續，忙著向師長解釋，忙著和球隊的教練解釋。

    她當然不是全盤托出，只說了臨時因為母親工作調職，必須搬離家鄉。

    老師們雖然覺得可惜，但都還是笑著叮嚀她要保重。

    但她很清楚，只有一個人，絕對無法笑著道別。

    那就是自已朝思暮想的林娜璉。

    可是，時間還是到了。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的下著。

    放學娜璉在教室裡，從背包裡抽起了雨傘。

    真好，她最喜歡下雨天了。

    「娜璉。」定延對那相對嬌小的身影喊道。

    「定延──」她習慣性又是往對方身上一撲。

    沒想到卻被推開了。

    「……」

    「……定延？」娜璉擔憂的看著戀人。

    「我要話要跟妳說。我們先下樓。」定延擺出事先預備好的嚴肅表情，甚至帶著幾分冷酷。

    「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不行嗎？」娜璉問道，眼睛無辜地眨著。

    定延只是轉身，逕自往樓下走去。

    娜璉雖然覺得奇怪，但也乖乖地跟著走下階梯。

    「林娜璉，我們……」定延嚥了嚥口水，「分手吧。」用練習了無數次的語氣說出。

    「……」娜璉沒有回話，但眼睛明顯瞪大了許多。「為什麼？」

    林娜璉太冷靜了，冷靜到她自己都覺得害怕。

    「……」定延以沉默代替回答。

    「我問妳為什麼！」娜璉尖聲大叫。突如其來的挫折，令她難以接受。

    「……」明明有事先準備好如何回答的，定延此刻卻擠不出任何一個字。

    濃濃的歉疚感淹滿了她的喉頭，像是噎了水一樣，嗆得難受。

    「俞定延我問妳為什麼！妳說話啊！昨天不是還說愛我的嗎？」娜璉卸下了肩上所有的東西，粉色的雨傘啪地掉落在地上，斗大的雨滴打在她們身上。只差沒揪住定延的領子。

    「我不愛妳。」定延狠下心，搖了搖頭。

    「…我相信的一切全部都是假的嗎？」娜璉帶著哭腔說道。

    「都是假的。我只是一個輕浮的人，妳對我來說……」定延說。為了完全拒絕娜璉，也為了讓自己沒有後路可退，她打算說出最過分的話。

    「我只是妳的玩具嗎？」娜璉冷冷地笑道。

    「是。」定延緊咬著唇，果斷點頭。

    心，好痛。

    看著淚流滿面的娜璉，定延卻只能繼續說著刺傷對方的話語，儘管她其實比任何人都要不忍。

    可是她毫無選擇。

    為了不讓別人傷害娜璉，定延卻只能自己傷害她，來換得她的安全。

    還有什麼能比這更慘忍呢。

    ──對不起、對不起。我明明說過會一直陪著妳的。

    「妳這自私鬼！」娜璉往前踏了一步，伸手便是一巴掌拍在定延的臉上，「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很有趣嗎？好玩嗎？」

    「……這是…為了妳好。」定延默默地低下了頭，沒有反擊，也沒有反駁。

    「為了我好？這分明是為了妳自己好吧。」娜璉氣憤地說，但更多的是失望，沿著臉龐滑落的失望，「我說的的話像是開玩笑嗎？這全部都是真心的啊。」

    雨水打在臉上，已經和淚水交雜在一起，無法分辨。

    「俞定延，妳還不清楚嗎？我是真心愛妳的呀！妳怎麼能說不愛了就不愛了？」娜璉繼續哭喊著。

    「因為……」頓時語塞，謊言卡在乾澀的喉頭，定延還是說不出口。

    她愛娜璉。她很愛娜璉，而她卻必須主動離開她。

    「那妳愛過我嗎？」娜璉挑了挑眉，用僅存的理智維持住自己幾乎崩潰的情緒。

    定延愣了一會，她沒想過娜璉會問這個問題。

    但是，除了搖頭，她別無選擇了。「從來……沒有。」她吁了口氣，吐出這句話。

    好想轉身離開。

    也好想把妳留在身邊。

    如果可以，如果她再勇敢一點，如果她可以更堅強一點，可以堅強得不害怕父親留下的陰影，她是不是就能繼續陪在娜璉身邊了？

    「我愛妳……所以，拜託妳……不要離開我…」拉住定延的手，平時溫柔牽著自己的那雙手，娜璉近乎哀求的說。

    「我們分手吧。」定延別過頭，深怕眼角的淚光被對方捕捉。

    「不要……」

    「再見。」手一甩，掙脫了娜璉的緊握，定延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哈……定延……」娜璉直接跪坐在地上大哭。

    雨滴無情地打在身上。

    「學姊……？」一個外表非常有氣質的陌生女孩看見了娜璉的模樣，急忙跑了過來。

    她依稀記得自己最後就是被那個不認識的學妹給送回家的。

    定延走出校門後，便撥打了那個最熟悉的號碼。娜璉的號碼。

    留下了一則語音留言，定延關了手機，再也忍不住的蹲了下來，抱著頭哭泣。

    後悔和悲傷，侵占了她的全身，伴隨著沾濕整身的雨水，冰冷的感受沁入心裡。然後刻骨銘心。

    最難受的人，其實是她啊。

    等到娜璉聽見那則留言，再多的釋懷、諒解和恍然大悟也來不及了。

    因為俞定延從此沒再出現在她的生活裡。

    彷彿消失了一般。

    一段從雨天開始的緣分，一段在雨裡結束的戀情。

    而娜璉不再喜歡下雨天了。

    「我愛妳。很愛妳。」

    至今林娜璉仍然記得那語音留言的內容。

※

我不是故意要虐爸爸媽媽的

是劇情需要啊啊啊~~~(###)

慢熱校園文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走~

如果大家願意看完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