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23秋 最自私

    周子瑜哭了一個晚上。

    「子瑜啊。」周媽媽敲了敲她的房門。

    現在是凌晨三點。

    「還醒著的話要開始收拾東西囉，樓下已經搬的差不多了。」

    「嗯。」為了不讓母親聽出自己的鼻音，子瑜只是簡短的應了聲。

    「動作要快，待會就要走了。」

    「好。」揉了揉哭紅的眼睛，子瑜起身，決定不再想名井南。

    畢竟，已經下定決心要忘記了。還因此傷害了大家。

    這個大家，有南，有彩瑛，有紗夏，還有自己。

    名井南也哭了一個晚上。

    失神的坐在床鋪上，在黑暗的房間裡靜靜地流著淚。

    想著自己欺騙了周子瑜的事，想著自己打了子瑜的事，每一件，都讓她覺得好後悔。

    明明是自己先開口說謊的，卻又更重的傷害了對方。

    從頭到尾，最自私的明明是妳自己啊，名井南。

    只想著自己的人，明明是妳。

    最後忘了自己是怎麼睡著的，醒來時，南只知道自己靠著牆壁睡著了。

    起身洗漱後回到房間換上制服，南走近鏡子。

    一步。

    兩步。

    伸手，顫抖著撫上了冰涼的鏡面。

    冰冷的，沒有半點溫度的金屬。

    看著鏡子裡反射出的自己，眼睛果然被她哭腫了……眼眶也仍然紅紅的。

    啊，真糟糕。

    一整天，南都想著放學後要去和子瑜道歉的事。

    即使再難面對，即使碰面了一定會立刻淚崩，她也要去，因為這是自己所欠周子瑜的。是應該要做到的，為了她的自私道歉。

    時間過得真慢。

    七節課，七點半到四點半的這九個小時，過得好漫長。

    就連一分鐘也是煎熬。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她心不在焉的這段時光，放學鐘聲一響起，南提起了背包，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子瑜的教室，深怕動作一向俐落的對方比自己更早離開。

    在教室外探頭探腦了好久，她始終沒有找到子瑜的身影。

    那個瘦瘦高高的人影，應該要很好找才對。

    「南……」不遠處一道嗓音傳來，聽起來有些疲累，是夾雜著些微喘息聲的聲音。

    「紗夏…？」南偏著頭看了紗夏一眼，「怎麼了嗎？」

    「妳有看到子瑜嗎？」紗夏穩住了聲線後開口問道。

    「子瑜……不，她不在教室裡。」南搖了搖頭。

    「怎麼會……我到處都找不到她……」紗夏帶著哭腔，蹲下身子，心中泛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咦？」覺得事情有異的南也疑惑著，有些擔心。「紗夏，先別急，問問看他們班上的同學吧？」

    「同學，請問有什麼事情嗎？」南才說完，教室裡就走出了一名身高頗高的男生。

    「那個……」南瞄了瞄對方制服上的名字，原來叫做金南俊啊，「我想請問一下，你們班上的周子瑜同學去哪裡了？」

    「你說周同學嗎。」南俊回過頭往教室裡看去，又轉回來看著南，「她今天轉學了……我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好……謝謝你。」雖然很驚訝，但南極力壓下心裡想要大哭的衝動，冷靜的道了謝。

    「不會。」南俊笑著露出了酒窩，點點頭，他又插著口袋回到教室。

    「騙人……子瑜明明跟我說是明天才會搬走的……」紗夏抬頭，無力的跌坐在地上，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子瑜……什麼都沒告訴我。」吸了吸鼻子，南低下頭咬著嘴唇。

    「啊！快點，現在到她家說不定還來得及！」紗夏想起什麼，突然跳起來拉住了南的手，「還有機會……一定還有機會。」

    「好。走吧…」南抿著下唇，點頭答應了湊崎紗夏。

    「子瑜！子瑜！妳在家嗎？」紗夏使勁地敲著周家的大門。

    「子瑜！在家的話趕快出來！」南也拚命按著旁邊的門鈴。

    「周！子！瑜！」兩人齊聲大喊著。

    「妹妹，找隔壁周家嗎？」鄰居阿姨走了出來，詢問著眼前看起來快要拆了人家房子的女孩們。

    「是的，請問阿姨知道他們去哪裡了嗎？」

    「那個的話，好像今天清晨就搬走了呢。早上搬家公司啊，吵得我們整條街都睡不好呢！幸好周家平常會做人，對大家都很好，特別是他們家的女兒啊，長的又好看、又有禮貌、也很貼心，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呢，可惜以後見不到面了……唉呀。真是。這麼好的鄰居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碰到啊。」阿姨自顧自地感嘆著，沒發現已經悄悄離開了的兩個日本女孩。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阿姨搖了搖頭，走回屋子裡。

    湊崎紗夏和名井南早就跑得老遠，她們才沒有那個時間聽隔壁的大嬸嘮嘮叨叨。

    但是，為了什麼而跑呢？

    其實她們也不知道。

    唯一清楚的事，是周子瑜確確實實的離開了，連一聲再見都不願意給的離開了。

    生氣嗎？

    肯定的吧，對紗夏來說是的。

    完全無法理解子瑜為什麼選擇欺騙自己。是不是因為也想讓她忘記？還是也想讓她少一點愧疚？

    不可能。

    有人說，一切都會被時間沖淡。

    可是，是妳，所以不會。

    「南歐逆。」紗夏哭著，喚了名井南一聲。

    「子瑜昨天跟妳告白了，對吧？」

    「……對。」南抹了抹眼角，緩緩地開口。

    「妳不需要愧疚的。」看出了南的在意，紗夏小聲地說。

    「可是我…因為我……」

    「不是妳。妳知道子瑜去找妳之前告訴我什麼嗎？」紗夏悄悄握緊了拳頭，後悔當時沒有堅持阻止周子瑜的告白。

    「……」南搖了搖頭。

    「我問她為什麼選擇告白。妳猜她說什麼？」紗夏頓了頓，為了整理情緒，「她說，她是為了死心才去的……」

    南感覺心跳震了一下，彷彿靜止跳動。

    「她說，只有被拒絕了才能夠放心離開妳。所以她才那樣決定…可是妳太溫柔了，知道妳一定會覺得愧疚，因此才吻了妳，希望妳可以因此討厭她……然後忘記她……」說道這，紗夏又忍不住低下了頭，閉起眼睛哭泣。

    「妳都看到了……對嗎？」

    「不，那些是她告訴我的。」

    「原來是……這樣……對不起…妳肯定也覺得很難受的吧？」南道著歉。

    「…」聽著南訴說歉意，紗夏有些心疼。

    「如果我，我努力試著去接受她，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妳沒有錯的。愛情本來就沒有強迫，這是妳的選擇，那是她的選擇……妳們都沒有做錯……錯的反而是我吧。如果我再堅持點，勸勸她，妳們都可以不受傷的……」

    「……對不起。」

    「…對不起……」

    子瑜啊，對不起，是我們沒能守護好妳。

    「欸，妳們聽說了嗎？」

    「什麼什麼？」

    「聽說那個，九班的周子瑜，是因為家人生病了需要到S市治療所以才全家搬過去的喔？」

    「真假，那麼嚴重喔。」

    「對啊，我們班導說的。」

    「唉，真可憐啊……」

    走廊上路過的學生們不在乎的議論著。

    聽見這些言語，南閃神的把手中的資料散落滿地。

    搬家的原因，她連這個都不知道。

    周子瑜的家人生病了，她卻什麼都不知道，還對子瑜說了謊，成為了傷害她最重的人。

    她什麼都不知道，卻也沒有試著去了解，只是自私的說著謊，把子瑜推進更幽暗的深淵。

    是自己，在她最絕望、最需要溫暖的時候，二話不說地推開了她。

    「南歐逆！」走廊另一端的孫彩瑛看見了這樣的景象，連忙奔跑了過來，蹲在南的身邊，幫忙拾起了地板上的資料。

    「我傷害了子瑜……因為我的自私……」南緊緊地抓著彩瑛的手臂，眼眶又滲出淚水。

    「歐逆，發生什麼事？」這次，彩瑛想要從南的角度聽聽看，她的聲音。

    「子瑜昨天對我告白了，可是我卻拒絕了她……還騙了她…」

    「嗯…還有呢？」彩瑛抱著懷裡的人，心疼的看著。

    「甚至因為她吻了我，所以出手打她…」

    「嗯……」聽著，不禁也悲從中來。

    「彩瑛啊，我是不是應該要試試看的……試試看…跟她交往。」

    「不是的…妳也有選擇的權利啊。」

    「可是如果我、如果我那麼做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痛苦了？」

    「這樣一來，痛苦的人不就會變成是妳嗎？」如果妳痛苦的話，我也會和妳一樣難過的。

    歐逆喜歡的是男生啊，不是嗎？何必勉強自己？

    「我沒有關係啊…只要可以幫忙她的話……」南哭著，攥緊了彩瑛的外套。只要不傷害她的話……

    「沒事的，歐逆，別自責了，我會陪妳的…」用這樣，青梅竹馬的身分。

    「……」輕輕點了頭，南沒有說話。

    昨天，她對周子瑜說謊了。

    她說，自己喜歡的是男生，可是其實她喜歡的人……

    是孫彩瑛。

    而最痛苦的是，周子瑜知道自己在欺騙她。

    「名井南。」她想起子瑜那時，冰冷的異常的聲音。

    「妳騙我。妳喜歡的人是孫彩瑛。」她想起子瑜那時，俯下身，在她耳邊呢喃的那個顫抖著的氣音。

    名井南一輩子不會告白了吧。

    因為這是她對自己的懲罰。

    甘願落入和子瑜一樣，無法得到幸福的地獄。

    自私的人沒有幸福的資格。

    比起懲罰……也許更像是贖罪也說不定。

※

我忘記我原本後記想寫什麼了。

我只知道我想睡覺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