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06

    從遠處，朴志效就看見了今天的平井桃是戴著帽子出現的。

    「為甚麼今天戴帽子？」一定有鬼。

    「……啊！」大概是習慣了平井桃會支支吾吾的那套路，這次朴志效不打算給平井桃任何拖拖拉拉的機會，直接拿下了她的帽子。

    「……第一，歐逆剪瀏海了？」

    而且八成是自己剪的吧。看這個整齊的程度。

    「對…剪瀏海了沒錯……」差不多就是前一天在剪劉海的當下沒發現到自己隔天要跟朴志效約會，平井桃才會做出如此不明智的決定。

    每次朴志效看到她剪劉海，總要對著她說幾句呆。

    「歐逆好呆哦，呵呵！」柔亂了平井桃的頭髮，朴志效雀躍地說著。

    ……看吧，就說會變成這樣。

    「可是真可愛。」適時地在平井桃嘟起她招牌鴨子嘴的時候稱讚了句，那個朴志效眼中的帕波於是一下子又開心了起來。

    「真的嗎？」她可以感受到平井桃眼神裡的閃閃發亮。

    「真的，歐逆最可愛了。」志效摸摸她的頭，幫她把凌亂的髮絲重新整理好。「可是，歐逆，為甚麼頭又像上次一樣腫起來了？」

    然後彈了下平井桃的額頭。

    「我……我…我就是…啊……」每到這個時候，平井桃總是斷斷續續地說著話，不管多少次，要開口說出自己又犯了哪些蠢事情，還是有些說不出口。「前幾天搭公車的時候睡著了。」

    「然後呢？」

    「因為睡著了所以撞到了旁邊的玻璃窗。」

    「……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對…」

    「歐逆果然是帕波。」

    「我…啊啊啊人家才不是！」她現在居然有種好像反駁不了的感覺，怎麼可以！

    「怎麼樣？歐逆。」挑了挑眉，朴志效看著平井桃笑道，「以後別靠著窗戶睡了，靠我身上如何？」

07

    儘管平井桃想掩蓋的種種事實，不管是會呆七天的劉海還是額頭上的那個包包，都已經被朴志效看見了，但她還是堅持繼續戴著帽子。

    「啊，志效，我想吃冰淇淋！」

    「嗯，走吧。」看著平井桃只要提到吃的，就像個孩子般興奮的模樣，朴志效總是忍不住會心一笑。

    真的很可愛。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

    「我要甚麼口味的好……」看著攤位上擺滿了各種口味的冰淇淋，平井桃又開始煩惱了，皺起了眉頭認真的思考。

    「嗯……有推薦的口味嗎？」抬起頭看著灰色中長髮的店員，朴志效問了句。

    「我們家的話…草莓和巧克力都賣得很好唷！」開朗的

    「那給我各一球吧。」朴志效快速的幫助平井桃決定好了。

    「紗夏，草莓跟巧克力各一球~」

    「沒問題~」被喚作紗夏的棕髮女子歡快地以略為不熟練而顯得有些笨拙的動作裝好了兩球冰淇淋，交到了前台店員的手上，「來，定延，給。」

    「嗯~很好，有進步。」定延將冰淇淋交到了眼前顧客朴志效的手中，接著側過身摸了摸紗夏的頭。

    「嘻嘻。」於是帶著棒球帽的棕髮女人傻呼呼地笑了起來。

    「歐逆，那個店員給人的感覺好像跟妳有點像。」把冰淇淋遞給了平井桃，朴志效一邊說著。

    「怎麼說？」

    「好像有點傻傻的，感覺。」

    「呀！我才沒有呢！」敲了敲朴志效的肩膀，不高興地反駁著。

    「是嗎~」朴志效不以為意的說了聲，「那歐逆待會就別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才不會呢！」一邊嘟嚷一邊跳著，沒想到意外的弄掉了放在外套口袋裡的零錢，平井桃下意識地彎下了腰，要去撿起掉在地上的硬幣。

    一手拿著冰淇淋，戴著帽子的她彎下了腰。

    這句話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對吧？

    只是偏偏在平井桃彎下腰的時候，沒注意到帽子的前緣因為她的動作所以沾上了手中的冰淇淋。

    白色的帽子，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

    「歐逆是帕波呢帕波。」

    朴志效搖著頭，這歐逆從頭到尾都沒意識到自己做了甚麼呢。

08

    「歐逆洗完澡了嗎？」

    看著朴志效傳來的訊息，平井桃瞬間眼睛都亮了，放下了手上的豬蹄。

    「嗯嗯嗯嗯嗯。」然後用唯一不油膩的小指這麼打出了回覆。

    「那妳要打給我嗎？」

    「要！」

    怎麼可能不要！

    「啊，如果妳不介意看我吃豬蹄的樣子？」這是她用兩隻不油膩的小指努力辛苦慢慢打出來的句子。

    「嗯…可以啊，歐逆那麼多奇怪的樣子我都看過了，這個有什麼不行的？」

     「說的也是……那我去房間拿平板~」

     這是平井桃的習慣，打視訊電話的時候用平板，手機實在是太容易因為過熱當機了，而且耗電也太快了。

    「啊…志效啊…TT」

    就在回到房間，看到了殘酷的現實以後難過的這麼叫了朴志效。

    「歐逆怎麼了？」

    「我以為我有幫平板充到電的……」

    「然後呢？」

    「我插上了插頭，」這回連平井桃自己都無奈地嘆了口氣，「可是我沒有打開開關………」

    「帕波。」

    朴志效笑罵著。

09

    這是在一次旅行中發生的事。

    這麼說起來，平井桃是在高中的時候從日本來到了韓國，然後遇見了朴志效。

    差不多也就是因為平井桃所做的那些種種蠢事，讓她在心裡默默下了決定，以後第一趟跟志效的旅行一定要去日本。

    她深信著在日本的話，自己能夠給朴志效的幫助一定最多。

    ……至少她是這麼認為。

    「歐逆真是的，要旅行了居然還感冒。」看著咳嗽的平井桃，朴志效彈了彈她的額頭。

    「呀…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她也很無奈啊！偏偏選在這種時候生病，明明都多久沒有感冒了！

    「還不趕快去吹頭髮！」是想讓感冒更嚴重嘛！？洗完澡就該趕快去把頭髮吹乾啊！

    「啊啊啊知道了……」平井桃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吹頭髮好麻煩啊……志效幫我吹嘛。」從背後抱住了朴志效的脖子，撒嬌的把下巴嗑在對方的頭頂上，奶聲奶氣的說著。

    「知道了…」瞇著眼看著平井桃，朴志效最後仍是伸出了手，「吹風機拿來。」

    「噢，我們志效最好了！」

    「也只有我這麼好了吧。」朴志效一邊細心的幫平井桃把頭髮吹乾，一邊想起了今天似乎沒有印象看見對方按時吃藥了……「歐逆剛才晚餐有吃藥嗎？」

    「……啊！」平井桃果然這才意識到了甚麼，「還沒！而且好像整天都忘記了……」心急地跳了起來，她準備去拿藥包然後立刻把吃藥這件事解決，只可惜瞬間被朴志效按住了肩膀。

    「坐好，先吹完。」瞪了平井桃一眼，朴志效很是無奈地細細念著，「一整天都沒吃藥還敢說……難怪剛剛咳得那麼厲害！」

    「嘿嘿，反正也快要好了…大概？」

    「最好是！」朴志效用力的戳了戳平井桃的後腦杓，「吹好了，去吃藥。」

    「嗯嗯嗯。」
    「吃藥的時候小心不要弄倒了。」

    「我才不會呢！」坐在床上打開了藥袋，拿出了咖啡色的感冒糖漿。

    感冒糖漿有很多種，咖啡色的，粉橘色的，紫色的，她最喜歡的是粉橘色的，有橘子的味道；她最討厭的就是咖啡色的止咳糖漿…相比起其他的，充滿了更加奇怪的氣味。

    「歐逆不要坐在床上吃…啊！」

    「………」平井桃呆呆地看了看身上飯店提供的浴衣，又愣愣地看了看抽著嘴角的朴志效。

    滴到了。

    咖啡色的藥水滴在飯店提供的白色浴衣上……

    朴志效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

    平井桃一定是跟世界上所有的白色物品都有仇…全都要弄髒一遍是怎樣！？

    「帕波……………」

10

    這個夜晚的天氣其實很好。

    呃…對，就是平井桃用藥水弄髒飯店浴衣的那個夜晚，天氣很好。

    「志效，妳想看星星嗎？」看著電視上的天氣報導，平井桃突然殺出了一句。

    「星星？」能看得見嗎？朴志效歪著頭，現在城市光害這麼嚴重…

    「是天上的星星不是動物園裡面的那個猩猩喔。」如此說著，甚至把動物園裡面的那一種猩猩演了一次。

    「我知道啦。」朴志效不知道是真心還是無奈的笑了笑，擺了擺手，是一平井桃可以停止她的模仿了，「歐逆想看嗎？」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如搗蒜一般的點著頭，平井桃從前就覺得戀人一起看星星，一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知道了，那我們就去吧。」摸摸平井桃的頭，有太多時候朴志效總會產生一種錯覺，覺得自己才是歐逆。

    「耶！」平井桃開心地跳了起來，「我好久沒有看星星了，志效！」

    「外面很冷，歐逆多穿一點吧。」

    「啊…外面果然很冷……」還好有聽志效的話多穿一點…

    「對吧。」牽緊了平井桃的手，朴志效看著天空，意外又難得的滿天星辰，「真美。」

    「……」

    「對吧？」見對方沒有回應，朴志效試著問了句。

    「……」

    「嗯？」怎麼都不回答？

    「……」

    「歐逆……？」這個歐逆，都說了要出來看星星，結果一直盯著地上做甚麼？

    「志效啊……」

    「嗯，我在，怎麼了？」

    「我………」平井桃緩緩地開口，說了一件連她自己都覺得荒謬的事情。

    「我把房間的拖鞋穿出來了……」

    朴志效便把目光放到了平井桃的腳上，果然對方踩著房間提供的小白拖鞋來到柏油路上了……原來真的是跟所有白色的東西有仇？

    「帕、波。」

    一記手刀輕輕地敲在平井桃頭上。

    「才不是！」

    平井桃總是愛反駁，在這個朴志效說她是傻瓜的時候。

    但不可否認的是，即便她老是喜歡否認，但她其實有點喜歡每個朴志效這麼叫她的瞬間。

    那種感覺像是被寵著、被保護著。

    而這句話裡頭，更有一種意涵是「帕波也沒關係，我願意照顧這樣的妳」。

    關於平井桃的十件事情。

    關於朴志效的十道陰影。

    關於這兩人的十種甜蜜。

※

下星期五的目標是耕莘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