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所有的溫暖都給妳04

    孫彩瑛其實不怎麼怕冷。

    可是她討厭冷帶給人的感覺。

    所以她會點菸，因為火光讓她感到安心、溫暖。

    雨點一點一點地打在車窗上，老實說孫彩瑛覺得有些煩躁。

    她不喜歡雨天，不僅僅是因為出門很不方便，同時也是因為雨天給人一種冰冷的感覺。

    有的時候她會有很多無謂的想像。

    在她的想像裡，雨滴會無情的打在身上，從衣服，滲入肌膚，最後帶走人的溫度。

    一滴一滴的，無聲的，悄悄的，把所有的溫暖都帶走。

    「司機大哥，改去海邊吧。」

    孫彩瑛低垂著眼眸，思考了下，最後這麼說。

    關上車門，孫彩瑛打開了傘。

    雨滴落在透明的傘面上，孫彩瑛抬頭，看著雨水落下，一絲一絲，清晰無比。

    沿著石階走下，腳下是軟軟的細沙，每踩一步，留下的痕跡也多一步。

    直到幾乎要碰到海水，孫彩瑛才終於停下了腳步。

    海風迎面而來，夾雜著淡淡的鹹味，挾帶著些許的雨水。

    她伸手拉了拉圍巾，讓圍巾能夠護住下半部的臉。

    吹拂的氣流衝著她，冷冽而刺骨。

    海，她喜歡海嗎？

    她喜歡，因為這裡有過很多她和家人美好的回憶。

    有溫暖的陽光，有白滔滔的浪花，有她好不容易才蓋好、卻被頑皮的弟弟惡意破壞的沙堡。

    他們互相追逐，他們的爸媽在一旁微笑看著。

    他們爭吵不休，他們嬉鬧玩笑。

    但最終最終，那些成為了充滿溫度的記憶，在孫彩瑛的心裡，耀眼的燦爛著。

    海，她喜歡海嗎？

    她不喜歡，因為生命裡最沉痛的記憶，與海有關。

    稱得上是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她想。

    迷茫的高三生活，除了大學入學考試，她的日常再沒有任何一個更為重要的目標。

    每天每天的行程，就是讀書考試讀書考試讀書考試，壓縮了所有她與自己相處，與自己對話的時間。

    她希望能夠考進國內最頂尖的藝術大學。

    所以她的生活無疑是高壓的，無時無刻的在提醒著自己、壓迫著自己。

    緊繃的、無法放鬆的。

    孫爸孫媽自然相當心疼，也因此，在那年孫彩瑛的生日，他們秘密策劃了一趟遊輪家庭旅行，為期五天，想當作給身為考生的孫彩瑛當作短暫的放鬆。

    他們怎麼會不知道呢？

    自家女兒那對於頂尖藝術大學的執著以及為此付出的時間和努力。

    但他們不希望，他們的寶貝女兒，孫彩瑛總是無精打采，總被壓力圍繞。

    「我是一個考生！我一個月以後就要上考場了！」得知這個消息的當下，孫彩瑛其實不是開心的。

    每天她都有屬於自己的安排──怎麼能這樣突然說走就走，打亂她的計畫！？

    離考試這麼近了，就這樣出去旅遊是一個合適的決定嗎？！

    更何況她居然在前一天才知道這件事！

    如果提早知道的話，她至少還能夠調整好自己的日程，而不是────

    「我們只是希望妳能夠好好休息…」孫媽孫爸的眼裡滿是落寞，他們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一份輕鬆和愉快……

    「我知道…可是！」

    可是不應該是這樣子，突然殺出來的……！

    「彩瑛，我們的原意只是想給妳一個驚喜，是爸爸媽媽沒有顧慮到妳的感受…」

    「我知道……」孫彩瑛有些無力…她都明白，她都清楚，自己的爸媽有多麼的愛自己，抑或是他們這一份想幫她減輕壓力的心意，但是現在真的不是可以那樣愜意度假的情況…

    「可是我真的沒辦法…」孫彩瑛有些煩躁的撥撥自己的劉海，看著父母的低落，她的情緒複雜得像是糾纏在一起的毛線團，越嘗試著去解開，結卻纏得越來越死。

    「你們跟楨勳自己去吧。」

    孫彩瑛從來不對自己做出的任何事情感到後悔。

    可是，這次她後悔了。

    徹徹底底的，後悔了。

    她不應該，說出這句話、做出這個決定的。

    那個晚上，孫彩瑛再也沒有出過房間。

    清晨的時候，他們出門了，沒叫醒孫彩瑛，只留了張字條，要她在這五天裡照顧好自己，別總是讀書，要記得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像往常一樣的度過了充滿課業進度的生活，孫彩瑛在洗完澡回到書桌前後才發現了自己的手機有好多好多通未接來電。

    正當她打算回撥的時候，對方再一次打來了。

    「請問是孫彩瑛小姐嗎？」

    「我是，請問你…」這麼急迫的打電話，有甚麼事情嗎？

    「妳終於接電話了！」

    「…請問有什麼事嗎？」她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和善，怎麼能隨便打斷別人的話。

    「是這樣的，有一個不幸的消息要通知妳……」對方的口吻緩了下來，聽上去有些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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