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02
最初意識到那些萌動的情愫，是從眼神開始的。
名井南沒有告訴任何人，不敢告訴任何人，也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關於她發現自己的視線漸漸離不開周子瑜這件事情。
她總是望著周子瑜出神，然後在被本人抓了一個正著以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維持了這種凝視的狀態很久。
不管是她練習舞蹈時認真的樣子，追劇的時候專注的神情，偶爾發呆時略顯傻氣的模樣，乃至忙碌的行程之間小憩片刻時恬靜的神態，用眼神去捕捉各式各樣的周子瑜似乎已經成了名井南的習慣。
然而那只是最初。
悄然萌發的情感像是一筆濃重的墨，點在米白的宣紙正中央，隨著筆尖沾染的水分，沿著紙張的纖維向外暈開，一發不可收拾。
起先只是目光會下意識地追蹤周子瑜，接著名井南發現自己好像不再滿足於此。
走在周子瑜身邊的時候，名井南竟然生出了想牽起她的手的心思。
那和以往所有自然而然，基於友好的姊妹關係而發生的牽手行為不一樣，而是帶著某種佔有的慾望；當她和周子瑜肩並肩地走在一起，她總忍不住在意起兩人間的距離。
想再靠近她一些。
周子瑜在身邊的時候，她亂糟糟的腦子裡只剩下這個念頭。
想聞她身上獨有的清香，想挨著她的體溫，想知道她懷裡會有多麼溫暖…名井南甩了甩頭，覺得自己像個變態。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呢？
「南歐逆怎麼了嗎？」
「啊？」
「是我臉上有什麼嗎？怎麼一直看著我？」
「……沒有。」名井南方回神，有些不自在地避開了周子瑜詢問的眼神，「妳的頭髮有點亂了。」然後才伸手象徵性地撥了撥周子瑜頭頂那剛梳好不久的髮。
類似的情況頻繁地上演著。
名井南經常目不轉睛地盯著周子瑜，周子瑜甚至覺得自己身上快要被對方的視線戳出洞來。
「最近南歐逆是不是一直看著我？」近來的名井南實在是太奇怪了，問她什麼卻又不肯說，周子瑜只好抓著親辜孫彩瑛徵詢意見。
「是嗎？」老實說孫彩瑛不太在意這種事情，她壓根就沒注意到有這回事，「應該是妳的錯覺吧？唔…或者其實是妳一直盯著人家看？」
「……是這樣嗎。」周子瑜無聲地嘆了口氣，孫彩瑛這明顯就是隨便回答的模樣，她不覺得自己能在這裡收穫到什麼有價值的答案。
「志效歐逆，妳說…南歐逆最近是不是常常盯著我？」
「啊？是嗎？」相比起孫彩瑛的漫不經心，朴志效倒是相當認真地思考著，「……唔，子瑜妳拿到南給的手機繩了嗎？」
「是還沒…不過歐逆怎麼突然提這個？」周子瑜歪過頭努力思考兩者之間的關聯。
「是不是為了觀察妳的喜好才這麼頻繁地看著妳的？」
「………嗯………」周子瑜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這個理由的話倒也算是合理…只不過還是感覺哪裡怪怪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子瑜覺得最近名井南非常頻繁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雖說同為一個團體的成員，大家本來就生活在一起，本來就容易碰面，但她就是有種…好像特別常看見名井南的感覺。
比如說，以往都待在房間裡的名井南，近來卻經常在客廳裡出現。
再或者，跑行程的時候，她總會神奇地和名井南坐在同一車，儘管兩個人預定的拍攝時間根本就不一樣。
又比方說，出席各種活動時，電台也好、採訪也好、SHOWCASE、線上簽名會、頒獎典禮……這些，她身邊的位置上坐著的永遠都是名井南。
「……？」或許是一種巧合嗎？
周子瑜困惑地盯著這次記者會又再一次坐在自己身旁的名井南，一臉想問些什麼卻又什麼都問不出口的樣子。
名井南察覺了周子瑜投過來的目光，轉過頭去給了對方一個微笑，淺淺勾著的嘴角和雙眼含笑的模樣十分溫婉。
周子瑜更加問不出口了。
難道要劈頭就說「為什麼歐逆總是坐我旁邊」嗎？那說得好像她很討厭名井南一樣。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說很討厭名井南在她身邊。周子瑜決定不再糾結，將視線收了回去。
在確定了周子瑜不再那樣盯著自己以後，名井南暗暗鬆了口氣。
這些頻繁接近周子瑜的日子裡，名井南隱隱約約將那些模糊的情感漸漸釐清了。
不過若要問有沒有那麼一件事情或者任何一個跡象是讓名井南千真萬確地認知到自己對周子瑜抱持著某種不應該產生的情感，是有的。
那是極其普通的一天，一個極其普通的場所，一個極其普通的時刻，只是一件極其普通的事。
就僅僅是一個擁抱，再平凡不過的擁抱。
在非回歸期的某個日子裡，成員們結束了舞蹈的練習，待在公司和三本部企劃團隊開了個會。行程輕鬆，結束了那些繁雜的瑣事以後大家決定待在公司開個直播和粉絲們聊聊天。
一個小小的手機螢幕裡要塞進九個人其實不容易，所有人一字排開是不可能進得了畫面的。
成員們本來感情就好，為了讓大家都能入鏡，幾個人調整了位置，平井桃坐到了金多賢的腿上，湊崎紗夏把自己強行塞進了俞定延懷裡，林娜璉和朴志效移動到了成員們的後方。
周子瑜坐在最右邊的角落，名井南側坐著在她椅子的扶手上。
湊崎紗夏蹦蹦跳跳地開好了直播，將手機放到前面的桌子上，眾人一起用團體問候語向粉絲們打了招呼，隨後便開始聊起了近況。
「好久沒有大家一起開直播了~ONCE們有沒有想我們呀？」
「唔…是很久沒見面了呢，希望能早點見到大家就好了。」
「問下一次回歸會是什麼時候嗎？不能透漏啦！我會被公司罵的！」
「不行啊！別想套我話！我是不會說的！」
「啊，問我們怎麼開了直播呢~我們剛剛開完了會，想著『好久沒和ONCE們聊天了』，就在公司開了直播唷。」
「那個啊，正在準備當中喔……」
「呀，歐逆！別一直搔我癢」
……
名井南和周子瑜原本話就不多，只是靜靜地聽成員們聊著，偶爾回應個一兩句。
「哎？ONCE說畫面太遠了，能不能再近一些…我看看喔。」朴志效繞到了鏡頭正前方，把手機放得離她們近了一些。
「是可以再放近一點…但這樣子成員們就得再靠近一點才行。」朴志效看著這調近了距離以後略顯空間狹窄的畫面，有些苦惱地說道。
孫彩瑛見狀，伸手將站在最角落的名井南往中間的方向拉了一些。
「南還是有點太出來…會被切到的。」朴志效看著調整後的位置，還是不太滿意，「不然就把鏡頭放回剛才的位置好了。」
「不用。」
落下的是一道清冷的聲線，出乎眾人意料地，從直播開始就沒開過幾次口的周子瑜發話了。
「南歐逆，坐過來吧。」周子瑜抬頭，看著站在椅子旁邊的名井南，甚至對著她拍了拍大腿，儼然就是要名井南坐到她腿上的模樣。
周子瑜對名井南微微一笑，張開雙臂等著她落座。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名井南先是愣了一會，直到八雙眼睛齊齊看著自己像是等著她的回應，她才從善如流地移動到周子瑜的腿上坐下。
明明就只是很普通的肢體接觸…就像湊崎紗夏坐在俞定延身上，平井桃也窩在金多賢懷裡……名井南在心裡不斷地說服著自己，這只是正常的互動而已。
然而她卻心跳不已。
她完全將自己的重量託付給了周子瑜，身下能感受到來自身後那人熱暖的體溫，在這有些寒冷的天氣裡，如暖陽那般。
名井南能感受到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成員們熱烈地和粉絲們對話，本來名井南應該要看著鏡頭，投入在這場直播當中的──但她沒辦法。
她就坐在周子瑜腿上…名井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想著身後那個對她的感情一無所覺的女孩。
鼓動的心跳聲佔據了她的聽覺，名井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竟然覺得口乾舌燥了起來，呼吸也變得比平常重了一些。
「啊…是很久沒有回家了沒錯……」
眾人聊起了關於家鄉的話題，被問話的周子瑜答了一句，並且在說話的同時雙手向前環住了名井南纖瘦的腰，把臉貼在了對方的背上。
「！！！」名井南差點就要從周子瑜腿上跳起來，但她忍住了。
如此突然來自背後的擁抱，讓她僵了僵身子，原本掛著笑容的神色也閃過了一瞬間的不自然。
名井南連忙低下了頭，藉著頭髮亂了要整理一下的理由，用烏黑的髮絲擋住了自己發熱泛紅的臉頰。
幸好開了濾鏡，就算真的臉紅了大概也看不清楚…名井南暗暗想著，直到自己逐漸習慣了腰上的環抱，才重新將臉抬了起來。
儘管心跳仍是那樣紊亂，至少名井南能夠控制自己的神態，隱藏心頭的盪漾。
名井南的衣著並不厚，只有一件貼身的黑色毛衣，腰側的感受十分明顯。
周子瑜緊緊抱著她。
名井南用盡了力氣才克制住自己內心的躁動，沒讓心裡萌動的感受浮現在表面。
她神情自然地轉頭過去參與成員們的話題，像是剛才什麼也沒發生過。
名井南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殊不知湊崎紗夏早已將一切收進眼底。
南……
在公司結束了直播後，回到宿舍，名井南倒在床上，用手背遮住了刺眼的燈光。
當她發現自己在靠近周子瑜的時候心跳加速，發現自己總是下意識盯著對方的唇然後產生親吻的念頭，發現自己總會在其他成員和她過於親近的時候從心裡生出一股莫名的不悅……再加上方才直播時那一個讓人動心的擁抱，她基本上能確定，自己對周子瑜…已經不是純粹的、團員之間應該有的那種感情了。
「……唉。」
對她來說，戀愛不是第一次，但苦惱的程度大概更甚當時。
當年她誰也不是，那樣青春的年紀理所當然有義無反顧的勇氣和熱情；可現在不一樣了，她們被太多目光注視著…她做不到和這個世界針鋒相對。
在這種時候喜歡上一個人，特別是喜歡上隊內的周子瑜，著實不是什麼好事情。
她喜歡她。
但她也沒辦法喜歡她。
「得想辦法…不喜歡妳呀。」
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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