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05秋 太容易

    翌日，仍然是放學後的教室，依然是下雨天，林娜璉仍然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一切都像平常一樣。

    如果不是某個人出現了。

    「娜璉，外面有人找妳。」同學A走了過來，對著娜璉說。

    「喔，好。」她點頭，心裡不禁猜想起外頭的人到底是誰。會是舞蹈社的學姊嗎？

    「嗨，娜璉妳好。」短髮人兒舉起了手，左右的揮著。

    「呃……」娜璉頓了片刻，「俞……定延…同學？妳怎麼會在這裡？」她納悶。

    「沒什麼，就是想來看看妳還好嗎？」

    「嗯，妳說這個嗎？好多了。」娜璉撫了撫額角說，要對方別擔心。

    「那就好。」定延笑了笑。

    「那……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要先走了。」娜璉說完，便轉身要回到教室。

    「欸…等等。」定延迅速拉住了對方的手腕。

    「怎麼了嗎？」娜璉回眸詢問。

    「妳要再來看我練習嗎？」定延撓了撓她金色的俐落短髮，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咦……？」娜璉驚訝地眨了眨眼。

    「那…就當作妳要來了。」定延自顧自地笑著，「我在外面等妳。」

    「……」娜璉抽抽嘴角，原本是想拒絕的，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還她人權來啊喂！選擇權呢！？

    「等妳唷。」定延又重複了一次，使得娜璉不得不加快腳步。

    她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黑著臉硬著頭皮從教室裡走出來。

    「欸…妳臉色似乎不太好欸？是不想去嗎？」定延看著對方的表情，開口確認道。

    「沒什麼…」娜璉垂著頭說，沒有道出實話。

    「那怎麼……？」定延繼續追問。

    「只是有點累了，別擔心。」娜璉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微笑著否認，用疲累的理由搪塞了過去。

    「累了……那妳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啊？」她還是很擔心地問，希望對方不要勉強自己。

    「呵呵，都說了沒事了。」面對眼前這人愛操心的性格，娜璉勾勾嘴角，忽然心生了惡作劇的念頭。

    真不知道如果她堅持要去觀看球隊練習的話，俞定延會有甚麼反應？

    「可妳臉色真的不太好。」定延倏的停下了腳步，回頭說。

    「咦？我真的沒事啦。」見對方如此認真，娜璉也有點嚇到了。

    ──若說我臉色真的不好的話，那也應該是妳的問題喔！？

    「不行！不要勉強自己！球隊練習改天還可以看的！」

    「……」娜璉瞬間徹底懵了，這人是不是把她當作籃球隊的狂熱粉絲了啊？她可不是啊！她只不過是一個想要整人的小惡魔……

    「不然我要帶妳去保健室了。公主抱。」定延正色說道。

    「停停停，妳對保健室跟公主抱到底是有什麼特殊的癖好啦？」林娜璉扳起手指頭數著，「第一，我沒有不舒服。第二，我也不是累了，我只是心情有點不是那麼好罷了。」

    「哦。」定延點點頭表示了解，「那妳為什麼心情不好？」

    「……」娜璉不得不承認自己那一刻非常有想要一巴掌往對方後腦勺搧下去的衝動。

    ──不就是因為妳嗎！？

    「這不關妳的事吧？總之快帶我去籃球場啦。」最後娜璉如此回答。

    「喔……」定延有些失落的低下了頭，認命的不再追究下去。

    後來，娜璉在體育館一直待到了七點。原因是因為她在那裡睡著了。

    當她睜開眼睛從睡夢中醒來時，她第一個看見的是身旁滑著手機的俞定延，接下來是自己身上的深藍色外套，定延一開始身上穿著的那一件。

    「定延…？」她輕輕喚了聲，聲音有點乾乾啞啞的。

    「娜璉醒了？先喝點水吧。」定延很快就注意到了娜璉變得乾澀的聲音，拿了水瓶遞給對方。

    娜璉也沒有多想，反射性就接下了對方遞來的水瓶，往嘴邊靠。

    「啊，那是我的瓶子。沒關係吧？」在娜璉喝水喝到一半時，定延才想起了這個事實，害怕對方會不會介意。

    娜璉轉頭，對上了定延的視線，小聲嘆了口氣，「喝了都喝了，還能怎樣？」

    「也是。」定延點頭，「時間有點晚了，我送妳回家吧？」她看了看手錶後抬起頭說。

    「那就麻煩妳了。」娜璉也欣然地接受了對方的好意，「還有外套，也謝謝妳。」她露出兔寶寶牙甜甜一笑。

    笑得定延心頭一震。天啊，世界上怎麼有人這麼可愛……

    「不用客氣。」定延也回以一個開朗的笑容。

    那天之後，無論是晴天還是雨天，放學後的時間，娜璉總是會在自己的教室外面看到俞定延。

    而她也漸漸習慣了定延的存在，習慣了定延總是對她特別特別好，習慣了每天下午到體育館去看定延在球場上馳騁的模樣。

    一切都開始跟俞定延這三個字有關連。

    不知道從甚麼時候起，腦袋裡裝著的全都是俞定延。她的笑容、她的一言一語，她的笑聲……

    娜璉並沒有遲鈍到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定延也開始習慣了林娜璉的存在，習慣了娜璉的吵吵鬧鬧，習慣了娜璉不定時的幼稚惡作劇，習慣了放學的練球時間總是有娜璉在場邊陪伴。甚至習慣了……

    自己喜歡上林娜璉的事實。

    發現這件事以後，身為行動派代表的定延，就下定決心要告白了。

    擇日不如撞日，乾脆就今天好了？

    順帶一提，這是她們升上高二後的某一天發生的事。

    「咦？就這麼隨便？」素媛在一旁驚呼。

    「只要人對了的話，時間跟方式都不是重點。」定延一臉自信的說。

    「好喔，那妳加油。」素媛淡淡的祝福著，滿滿的不相信寫在臉上。雖然她是很看好這對學妹啦。

    「娜璉！」定延來到了再熟悉不過的走廊，帶著一貫爽朗的笑容揮著手。

    「哇，定延！」娜璉一看到自己友人的身影，立刻了拋棄了身邊的同班同學黃信飛，撲進了定延的懷裡。

    信飛頓時覺得這個場面似乎挺眼熟的，也許差不多是一年前自己拋棄娜璉撲進素媛懷抱的那時候吧……肯定是。

    「嘿嘿，好乖。」定延也回抱住娜璉，順手揉了揉懷裡人棕色的髮絲。

    有別於一開始認識時還有些顧忌，現在娜璉完全丟棄了形象，總是在定延面前大大展露自己符合林三歲稱號的那一面。

    「我們走吧。」用軟綿綿的聲音撒著嬌，娜璉牽起了定延的手，愉快地往籃球場走去。

    定延第一次感覺到牽手是如此幸福的事。

    臉上不自覺浮現了笑容。

    「笑什麼？笑得那麼噁心。」娜璉用著鄙棄的口吻說。她總是有辦法在撒嬌和鄙視之間一秒切換。

    「牽手真好。」儘管被說了噁心，定延仍然掛著笑容說。

    「什麼鬼。」娜璉撇開了視線，耳根微微泛紅。

    「我喜歡妳呀。」定延自然而然的說，語氣平常得彷彿在說「今天晚餐吃什麼？」

    「……我知道啊。」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告白，娜璉只覺得對方指的是朋友間的喜歡。

    「我不是說朋友的喜歡欸。」定延拉起了那隻牽著自己的手，放到眼前認真地說。「我是說想要跟妳在一起到永遠的那種喜歡。」

    「……」娜璉撐大眼睛，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

    「怎麼了嗎？」定延無辜地眨眨眼問。

    「我也喜歡妳呀。」娜璉也開口道，她握上對方的另一隻手。

    「那妳……答應我嗎？在一起？」定延這時才感覺到緊張的問。

    「不，我不答應。」出乎意料的，娜璉搖了搖頭。

    「咦？為什麼！？妳不是也喜歡我嗎？」定延激動地喊。

    「我喜歡妳呀。」

    「難道是朋友的喜歡？」

    「不是。我的喜歡也是想要跟妳交往的那種喜歡。」

    「那為什麼不答應？」

    「因為…這樣有一種太容易被妳得手的感覺。」娜璉戲謔地笑了笑。「已經不小心輕易喜歡上了妳，不能再這麼容易被妳攻略了。」

    「那，要怎樣妳才願意答應我？」定延握緊了娜璉的小手，她竟然是為了這種幼稚的理由拒絕自己。

     ──不過算了，這樣的妳才是林娜璉吧。

    「……」娜璉絕對不會說自己其實已經很想點頭了，「兩個禮拜以後球隊有一場比賽對吧？」

    「嗯。」定延點頭如搗蒜。

    「贏了我就嫁給……喔不是，贏了我叫答應跟妳交往。」娜璉說到一半便發現自己似乎不小心講出了內心的想法，差點就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趕緊改口道。

    「這麼幼稚的方法不愧妳想得到欸。」定延忍不住吐嘈。

    「當然，我可是林娜璉。」娜璉一臉驕傲地說。定延真心搞不懂這到底有啥好得意的？

    「不過，我答應妳。如果我贏了，妳就要嫁給我。」

    「嗯。」娜璉點點頭，表示同意，沒有發現不對勁。

    「嫁給我？」定延挑了挑眉。

    「啊……我的意思是，跟妳在一起。」娜璉這才發現了錯誤。

    「好啦。」定延笑了，又摸了摸娜璉的頭。「為了妳，我要趕快去好好練球了。」

    娜璉留在原地，看著對方向球場跑去的瀟灑背影。

    「傻瓜。」娜璉輕輕說了聲，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一抹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