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深海 04

        「妳……是不是喜歡子瑜？」   

        「……我喜歡…子瑜。」

        二十出頭，還是繁華燦爛的年紀，談起戀愛這種話題應該要是充滿興奮和喜悅的，而不該是像現在這樣，如此沉重肅穆的。

        「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湊崎紗夏幾乎是反射地皺了皺眉，開口時的嗓音重了幾分。

        名井南被她的氣勢逼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低下頭，輕輕點了點。

        她也不想的。她在心裡苦笑道。

        「妳…我……」兩人沉默了很久，直到空氣幾乎凝滯，湊崎紗夏才斷斷續續的開口，「呼…抱歉。」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後是放輕了的致歉。

        「我不是不贊同，我只是…擔心妳。」

        「……我知道。」名井南的語調還是那樣，輕得在脫口後旋即飄散。

        她坐在床沿，背脊直挺挺的，雙手放在腿上纂緊了衣料，手心沁出的汗液濡濕了衣襬，在湖水綠的睡袍上浸出一圈更深的碧色。

        兩人又再一次陷入長久的靜默。

        名井南表面上是望著對面的湊崎紗夏，卻在無意識中保持著微幅低頭的姿勢，彷彿是個做錯事的孩子。

        她們僵持了許久，名井南一直等著湊崎紗夏開口，湊崎紗夏則是一邊觀察著名井南的一舉一動，一邊在腦海中謹慎的組織語言。

        「妳不用坐得這麼正…我又不是來罵妳的。」但她想，在正式告訴名井南自己究竟想說些什麼之前，她應該優先把氣氛緩和下來。

        事實上湊崎紗夏也成功做到了，輕鬆的語氣和語尾附帶的笑意讓名井南繃緊的肩膀放鬆了下來，原先纂緊的十指也無聲息的稍稍鬆開了。

        「…妳看起來太像是要來興師問罪的了。」名井南見湊崎紗夏柔軟下來的態度，隱約鬆了口氣後小聲說。

        「剛剛我確實是太兇了點……是我太著急了，嚇到妳了吧，對不起。」回想起自己稍早前的模樣，確實有些咄咄逼人，湊崎紗夏連忙道歉。

        名井南搖了搖頭，表示出自己並不在意。

        「而且，是我的問題。」她補上一句，語畢她抿了抿唇，用牙齒輕輕咬著，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湊崎紗夏聽著她平靜的語氣，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驚異，她想不透名井南有什麼問題。

        名井南沒錯漏湊崎紗夏那一閃而逝的困惑，接著解釋。

        「她是我們的忙內，是妹妹，是夥伴，是家人，唯獨不是…」我應該喜歡的人。

        她沒能把最後那句說出口，但湊崎紗夏能猜得出來她想說的是什麼。

        「沒有什麼應不應該的，南。」湊崎紗夏看著眼前在說完話以後便徹底低下了頭的名井南，將椅子往前挪了挪，伸手把自己的雙手覆蓋在名井南交疊於身前的掌上。

        手背上來自湊崎紗夏的溫度緊緊的依附著，名井南始終垂著臉，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顯然她沒聽進去。湊崎紗夏很快得出了這個結論。

        「喜歡就喜歡了，那又怎麼樣呢？」她放開名井南的手，改為捧住了她的臉，把名井南一直低著的頭硬是托了起來。

        而名井南只是愣愣地望著湊崎紗夏，眉頭緊蹙著。

        湊崎紗夏擔心的就是這樣的狀況。

        其實她一點也不擔心名井南喜歡周子瑜，她擔心的是名井南「發現」自己喜歡周子瑜「以後」。

        她知道名井南過去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知道那之後名井南總是用什麼樣的態度面對她自己，所以湊崎紗夏擔心。

        她擔心名井南會用像現在這樣的眼神看她，無助、迷茫，還有更深層的……自我厭棄。

        「是啊，喜歡就喜歡了，那又怎麼樣呢？」名井南淡道。

        同樣的一句話，卻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湊崎紗夏的意思是，喜歡便喜歡，喜歡一個人本來就是正常的事情，因此儘管名井南是喜歡上了周子瑜，那也無妨。

        而名井南的意思卻是即便她喜歡了周子瑜，這份感情也難以擁有結果，只會也只能是她單方面的好感而已。

        「妳…」湊崎紗夏輕輕嘆了口氣，面對名井南的消極她只能無奈地捏了捏對方的臉。

        「…我是不是很噁心？」低垂著的眼眸終於主動抬了起來，找尋到湊崎紗夏的視線與之對視，然而名井南一開口卻是讓她感到有些錯愕的發言。

        撇除話語內容本身，名井南說話時眉宇間浮現的厭惡神情更讓湊崎紗夏心疼。

        湊崎紗夏搖搖頭，否認了對方的想法，她想開口說一點什麼讓名井南好受些，只是話到了嘴邊卻感覺怎麼說都不對。

        名井南從語句和神態中透露出那種無比濃重的、對自身的不認同，已經不是蒼白的三言兩語能夠撫平的。

        那是被置放了太久的創口，長久以來無人照料，早已在心底生出爛瘡毒瘤，根深柢固在陰暗的角落。

        「不是的，南…」湊崎紗夏再三琢磨，開口時卻除此之外吐不出任何安慰的語言。

        她傾身想去擁抱她，卻被名井南向後躲開了。

        「我……」名井南將雙腿收到了床榻上用雙手箍著，蜷縮著身體閉上了眼睛，「我沒有資格…」

        吃了個閉門羹的湊崎紗夏有些受傷，名井南此時的樣子更是讓她心如刀割。

        「大家都是正常的，為什麼只有我…明明不能夠這樣的，喜歡上妹妹算什麼？我怎麼能對她…生出那種感情……」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麼想？連我都覺得自己很噁心…那天被子瑜抱著的時候妳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我在想如果她能只抱我一個人，如果她能抱得更緊一些，如果她能不只是抱我…」

        「不噁心嗎？連我都覺得自己好噁心啊，簡直噁心得要命，子瑜……我怎麼能這樣看她？」

        名井南將心裡所想的全盤托出，沉陷在責備自己的語境當中，未曾發現眼前的湊崎紗夏看著這樣的她紅了眼眶。

        「別再說了，南…」名井南對於湊崎紗夏而言也是如家人一般的珍貴存在，聽名井南不停地斥責自己，湊崎紗夏只覺得心臟千刀萬剮。

        讓她難受的還有名井南吐露這些心聲時的語氣，名井南說這些時的口吻是平靜的，但湊崎紗夏能感覺得出來那並不是真心覺得無謂，只是將心摔碎了以後勉強重新拼湊起的，太脆弱的佯裝堅強。

        那些平靜都只是壓抑著不讓悲傷潰堤。

        她一個旁觀者都能從中感覺到如此深重的痛苦，那麼說出這些話的名井南又該是承擔了多少痛楚？

        「妳別安慰我了。」名井南說，太沉靜的語氣反而顯得她冷酷無情，「我不值得妳這樣。」

        湊崎紗夏聽了只是更難過，泛紅的眼眶能看見打轉的淚珠。

        「我不准妳這樣說自己。妳不噁心。」她忍著不讓聲音顫抖，以自己所能給出最堅定的語氣開口，「人和人之間產生愛戀是再普通不過的事，無關乎性別也無關乎身分，妳喜歡子瑜這件事代表的只不過是她身上有某些特質讓妳覺得很美好，僅此而已。」

        「所以，南，不要再說自己噁心了，好不好？」那是近乎哀求的語調。

        此刻湊崎紗夏也顧不上自己究竟會不會被對方推開，她往名井南的方向湊了過去，張開了雙臂試圖將她擁進懷裡。

        這一次名井南沒有躲開，也沒有把她推遠，只是動也不動的任由湊崎紗夏動作。

        但這沒有讓湊崎紗夏覺得好過多少，名井南的木然反而令她心頭泛起一陣酸楚。

        「是嗎？」接受了擁抱的同時，名井南卻是帶著諷刺的意味勾起了唇角，也一改先前平穩的語調，嘲諷得刺耳，「可是我把妳們最寶貝的妹妹當作發情的對象。妳們想著珍惜她的時候我想著的卻是吻她上她。」

        什麼？

        湊崎紗夏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名井南再一次重複，甚至以更粗俗的語言替換原本已經不甚優雅的用字。

        「名井南！」湊崎紗夏先愣了半晌，回神過來時她發現自己近乎是用吼的喊了眼前人的名字，「妳為什麼要這樣說！？」

        「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對比湊崎紗夏激烈的反應，名井南過於冷靜，甚至能用殘酷形容，「妳說，噁不噁心？」她甚至是不合時宜地笑出了聲。

        這讓湊崎紗夏沒來由地從內心深處竄出一簇無名火。

        「妳要這樣子作賤自己我沒有意見，妳愛怎麼樣就隨便妳好了。」

        湊崎紗夏倔強地抹去眼淚，如果名井南這麼想輕賤自己的話那她也無話可說。

        撂下了賭氣一般的話語以後湊崎紗夏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名井南的房間。

        留下的名井南望著對方的背影，咬緊了下唇不讓已經翻湧而上的悲傷將自已吞沒，仰著頭硬是把即將滑落的淚水逼了回去。

        她就是覺得這樣的自己很噁心，她能怎麼辦？她就是會在意識到自己喜歡周子瑜的每一個瞬間忍不住反胃、忍不住憎恨這樣讓人厭惡的自己，她能怎麼辦？

        她就是不正常，她就是喜歡了周子瑜，能怎麼辦？

        「噁心。」

        名井南低聲喃喃，痛心疾首地笑著的同時流下了眼淚。

※

其實是37文(沒有)

下一章周子瑜終於要出現了！

這文一時半刻感覺甜不起來

大家忍耐一下xddd

最後 TMI一下

寫這一集的時候我是單曲循環 許光漢的別再想見我 XD

跟大家推薦一下 除了許光漢真的是長得頗帥以外

很值得推的還有搞得像微電影一樣的MV !

他們三個真的眼神表情都是戲啊!!!!

最後祝大家新年快樂啦 牛年行大運! 

新年第一虐就交給深海!!!!!(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