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深海 14

         因為順路，周子瑜連同訂購的耳機一起領走了，將它留在了經紀人的車上藏好，希望這份驚喜能夠留到名井南生日當天。

         至於手錶，她則是小心翼翼地在能保持包裝完整的前提下收進了空間還算充裕的包包裡。

         和成員們會合是在會議室，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默契讓大家討論起事情來分為輕鬆也很有效率，比預定的時間早結束了不少。

         「我想去多練一下新歌舞蹈。」對著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的大家，名井南舉起半隻手說道。

         「那我也留下來吧。」湊崎紗夏飛快地跟上，在名井南看不見的地方拚命對著周子瑜擠眉弄眼，看著對方遲遲沒反應過來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咬了咬牙。

         「說、妳、也、要！」周子瑜呆滯的樣子讓湊崎紗夏忍不住開口，用嘴型無聲地提示她。

         不是說在煩惱找不到送禮的時機嗎！笨蛋！

         「啊…我也想再練習一下…」終於，看清楚了湊崎紗夏口型的周子瑜會意過來了，緩緩說道。

         「嗯…那我也多練一些吧。」朴志效接在她之後發言，「還有誰要一起的嗎？」

         此言一出，湊崎紗夏心裡有些慌張。拜託，好不容易有機會能讓周子瑜和名井南兩個人獨處，要是越來越多人，她要怎麼一次拖住全部啊！？

         「我肚子餓了想回去吃東西。」平井桃率先發言。

         「我睏了。」金多賢緊接著說。

         「我也是。」俞定延打了個哈欠。

         「電視劇今天更新，這集很重要。」林娜璉一本正經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在說什麼不能開玩笑的事。

         「這一集我也等很久了。」孫彩瑛也跟著一臉嚴肅的點點頭，看向了追劇夥伴林娜璉。

         「好，那要練習的去練習，要回家的回家……紗夏、南、子瑜，我們走吧？」朴志效拍拍手，蒐集了大家的決定後下了指示。

         「啊，我的化妝包最近不見了，可能是上次把它忘在了樓下的小會議室…志效，妳能先陪我下去看看嗎？」湊崎紗夏趕在朴志效起身前往練習室之前開口，搶先勾住了她的手臂，一點都不打算給她拒絕的機會。

         「好啊。」朴志效欣然答應了下來，回頭向還留在座位的兩人說了句待會見，又轉頭去嘮叨了一下湊崎紗夏怎麼老是忘東忘西的。

         被唸的冒失鬼湊崎紗夏只是打哈哈地笑著說「不小心忘了嘛」，一邊回頭迅速地對著周子瑜眨了眨眼。

         「……」有時候真不知道這個歐逆是機靈還是蠢，這樣真的不會太明顯了嗎？

         「走吧，南歐逆。」目送了兩位姐姐的離開，周子瑜站起身來，一手去拍了拍名井南的肩膀，另一手將背在肩側的包包壓得更緊了些。

         「嗯，走。」名井南牽牽嘴角，給了忙內一個和往常一樣溫柔的微笑。

         誰不知道湊崎紗夏那明顯想讓她們兩個單獨相處的心思。真是的，竟做些不必要的事情，不知道這樣的話…算了，大概也挺好的吧……

         吐槽湊崎紗夏吐槽到一半發現自己反而變得慶幸了起來，名井南忽然心生赧意，腳步也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嗯？」走在稍微前面一點的周子瑜察覺到身後那人的停頓，回過身來給了她一個疑惑的表情。

         「啊，沒事…在想事情所以出神了，抱歉……」名井南總覺得自己的臉頰在發熱，趕緊低下頭來，欲蓋彌彰地整理起頭髮來。

         「歐逆最近真的總是這樣呢。」周子瑜的眉頭輕蹙，似是有些擔心的模樣，「是有什麼煩惱嗎？」

         聽她說話的時候名井南心裡油然而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被問了不只一次這樣的問題……

         真的必須收斂一下放空的情形了，當然，如果做得到的話。

         但追根究底還是周子瑜的問題，她最大最大的煩惱就是她面前這個女人。

         「沒有什麼，妳不要擔心。」名井南甩甩頭，微笑著告訴她。

         「是嗎，如果那樣就好了。」年下若有所思地點頭，淡淡說道。

         氣氛詭異地安靜了下來，名井南感受到她似乎很在意的樣子，於是嘗試著想開口解釋什麼，卻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兩人一前一後的又走了幾步，進了電梯，門闔上的時候周子瑜轉身看向了名井南。

         「還是希望歐逆能多跟我說一些，不論是什麼。」她說，說話時黝黑的雙眸直直盯著她，睜得圓圓的，帶著一點失落，像是被拋棄了的小狗狗。

          「嗯……」名井南點點頭，對方忽然的低落是她始料未及的。看著她落寞的樣子也多少有些難受，語氣同樣低低的，懷著愧疚思考起她究竟該怎麼樣才能在周子瑜面前表現得正常一點，至少不要讓她誤會是自己總在防著她之類的……

         「…那，可以告訴我妳剛才在想什麼嗎？」

         「……好。」

         當名井南在猶豫了片刻後開口，周子瑜才終於舒展開一直皺著的眉頭。

         果然是很在意呢。名井南在心底感嘆了句。

         有的時候周子瑜看起來好說話，實際上卻對某些事情意外的執著，此刻就是這樣的時候──不告訴她的話大概真的會讓她很難過。

         不讓周子瑜傷心比自己的難為情重要太多了。

         「在想好像有段時間沒像這樣單獨相處了，就只是這樣而已。」名井南緩緩說出自己預先在腦海裡組織好的言語，盡可能不讓語氣有太多起伏地說著，至少讓人聽起來只是個平淡的敘事句而沒有任何話外之音。

         「那為什麼我轉過來的時候歐逆好像很慌張的樣子？」

         「……」名井南顯然是沒想到周子瑜會繼續追問其他細節，愣了一下，不斷斟酌說法才又給出了回覆，「怎麼說…因為是在想跟妳有關的事情，妳突然轉過來…就、有點被嚇到了。」才不會說出來其實是心虛……畢竟正在想著的是「獨處也不錯嘛」的這種事情。

         「歐逆還真可愛。」聽了名井南的解釋，周子瑜的表情總算是完全緩和了下來，變回平時那張無害的漂亮臉蛋。

         「！？」只是一臉人畜無害的她說出的話卻大大重擊了名井南，心跳肯定漏了不只一拍……她很想直接尖叫出聲，但顧及自己在暗戀對象面前的形象，她只能盡全力壓抑著內心過激的反應。

         「妳最近是不是跟湊崎紗夏走太近了？從她那裡都學了什麼啊……」真是……明明覺得動不動就被暴擊的突襲感太堂皇讓人措手不及、有點困擾，卻又一邊止不住地覺得怦然心動……當一切碰上了周子瑜，她似乎就不再能輕鬆地保持一貫的理智與冷靜。

         「但是，要謝謝紗夏歐逆努力地幫我們製造了獨處的機會。」

         「嗯？？？」

         什麼……意思？

         名井南眨了眨眼表示困惑，除此之外還有一絲詫異。

         「因為我有一樣東西要給歐逆，是情人節的時候給了我圍巾的回禮。」二人在行進間交談著也抵達了練習室，周子瑜從放下了的包包裡動作輕柔地抽出了樣式精緻的紙袋，「今天是白色情人節，對吧？」

         「所以妳今天傍晚是……」名井南很快反應過來，眉目間是掩飾不住的驚喜，同時也無暇顧及這過分外顯的情緒。

         「是去拿了禮物沒錯，因為有特別訂製的部分所以晚了幾天…幸好還是趕上了。」周子瑜笑著說，名井南又驚又喜的反應讓她很是滿意，「拆開來看看吧，雖然看品牌名字妳大概也知道是什麼了。」

         順著對方的話接過了袋子，名井南將黑色的絲絨盒子從紙袋中小心地拿出來。看品牌的話是手錶……但盒子卻遠遠比能裝得下一只錶的大小要大得多……？

         「是對錶。」看著名井南將盒子打開，周子瑜在對方神色閃過驚訝的一瞬間適時補充道，「我選的時候是覺得南歐逆更適合銀色一些，但如果妳想要黑色的也可以，只不過刻的字就會反過來了…」

         「照子瑜原本的想法就好…我也的確比較喜歡銀色的。」名井南下意識嚥了嚥喉嚨，雙手珍惜地將盒子捧在掌心。

         對、對…錶…

         名井南覺得腦子裡除了這兩個字以外只剩下一片空白，光是想到她和周子瑜之後會戴上成對的手錶，整個人都變得暈乎乎的。

         跟成員們平時會九個人一起買的首飾不一樣，這是只有她和周子瑜才有的……簡直像是情侶錶一樣。

         她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才送自己情侶…呃、對錶的？或許，她也能期待周子瑜對自己也有著某些超越了友情、超越了團員經常說著的「家人」的情感嗎？

         「歐逆，怎麼了？」因為在乎名井南對禮物的反應，周子瑜全程都沒移開過自己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哪怕是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她都不曾錯漏。

         在回答更喜歡哪個顏色時名井南便抬起了頭與周子瑜對視，一直到語畢後的現在都沒有離開。

          但她好像並不是真的正在「注視」著自己。

         深棕色的瞳視望著她，可是思緒卻飄得很遠，在周子瑜看來那雙溫柔的眸就成了無神的。

         「不，沒什麼。」透過對方的提醒，名井南方意識到自己出神的剎那變直覺地這樣回答，親眼看著周子瑜那對好看的眉再次在額頭中央聚成一個小山包，她才匆忙想起了自己稍早前答應了年下的事。

         不管是什麼，都多告訴她一些。

         「啊…就是…就是……」名井南雖然嘗試著想說明，想了半天卻擠不出一個好的說法。

         總不能老實的告訴她自己正在肖想她也同樣抱持著「那種好感」的可能性…

         「嗚哇！禮物！」名井南還在語塞，周子瑜還在等待，練習室的門卻被大力地推開，高分貝的喊叫劃破了兩人之間的沉默。

         「我的呢？」從紙袋、絲絨盒、拆封了但還留在盒中被完好保護著的手錶和兩人的狀態中推斷出兩人大概是在送禮，朴志效上前去勾住了周子瑜的肩膀時劈頭便這麼說。

         「……歐逆妳又沒有送我情人節禮物。」膝蓋微蹲的周子瑜斜著睨了她一眼，語氣淡淡的。

         「居然還送對錶……戴過了嗎？我看看戴起來怎麼樣？」腦袋稍稍往前探了一點想看清楚手錶的樣式，朴志效出聲催促兩人道。

         「我也挺想看看戴起來是什麼樣子的。」跟在朴志效後頭進入練習室的湊崎紗夏一直沉默到現在才說了第一句話，是看著名井南的眼睛說的。

         名井南從湊崎紗夏的表情和眼神中讀出了一絲無奈，才這麼想著，她就湊過來耳邊用氣音說了句：「抱歉啊，就這樣讓她在氣氛正好的時候闖進來了。」

         哪來的氣氛正好……名井南心裡翻了個大白眼，真想告訴她完全不用愧疚。

         正在煩惱著到底要用什麼理由來向周子瑜解釋自己的神遊狀態時，朴志效剛好開門闖了進來，還順便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反而是幫了大忙了。

         「南歐逆。」

         心裡雖然還在吐槽湊崎紗夏，但這次她沒有再錯過周子瑜叫喚自己的聲音。

         「嗯？」她朝周子瑜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手，伸出來一下。」周子瑜說著，同時伸出了手，保持著掌心向上的姿勢等著名井南把手交給她。

         「？」此時的名井南還沒會意過來周子瑜打算做的是什麼，儘管有些遲疑，卻還是依著她的要求把手掌輕輕覆了上去。

         「…我幫妳戴上。」感受到那人手心的溫度，周子瑜的指節輕輕收了起來，溫柔地牽住了比自己稍微溫熱一些的對方。

         不知是錯覺還是現實，周子瑜的聲音比平時來得稍微低了點，牽住手的時候揚起的微笑弧度剛剛好地令人心動著。

         比玉更溫潤的低嗓、比暖陽更燦爛的微笑、比熾焰更熱烈的視線…這些浮誇的措辭對名井南來說用來形容此刻的周子瑜不過是正好。

         這樣的她，如果能只有自己擁有──

         ──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