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深海27

        「……不過，如果是子瑜的話，我想妳會知道她去了哪裡的。」

        當周子瑜聽見朴志效這麼說時，一時之間竟像是被什麼擊中了那樣的頓在了原地。

        弄不清楚的感情就去弄清楚，不夠理解對方的心情就努力去理解。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謝謝歐逆。」

        簡單道了一句謝之後就快速換上了外出的衣服，抓著錢包手機，鞋子都沒套好就衝出門了。

        在街角攔下了計程車，開了車門坐進去的瞬間前方的司機便拋過來一句「小姐要去哪？」

        等了幾秒鐘，司機皺了皺眉又重複了一次同樣的問句，周子瑜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連目的地都沒有決定好。

        名井南究竟會去哪裡？

        真正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對名井南好像一點都不了解，腦子裡竟然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平常對方喜歡去哪些地方。

        她可以很簡單的說出孫彩瑛沒事就喜歡往市立美術館跑，她知道俞定延固定會去做志工的中途之家，知道林娜璉跟朴志效常去的練歌房，問她平時成員們都往哪裡跑，她好像都能回答得出來。

        可是名井南……大家總是開玩笑說她永遠都宅在家裡，周子瑜才發現自己從沒有認真想過名井南會喜歡什麼樣的場所。

        所以現在才會一點頭緒都沒有。

        「如果是子瑜的話，我想妳會知道她去了哪裡的。」

        不對。

        她不知道。

        此時的她對名井南彷彿是一無所知的，她心裡早就藏了太多自己無法觸及的秘密，而她卻從來沒有發現過。

        可是現在又要去哪裡找答案呢？

        「……」

        拿出手機想打電話給名井南，但手指的動作在點開對話框、準備按下通話鍵的剎那就停住了。

        她會接嗎？她還願意接嗎？

        周子瑜自嘲地牽了牽嘴角，指尖漫無目的地在螢幕上滑動著。

        兩人的對話不多，平時有什麼事情都會當面說，只有一些急事或者是需要傳照片的時候才會用上社群軟體。

        像這張是上次錄音後兩個人一起去了商場，逛了一會後在咖啡廳休息時拍的照片……

        ！！！

        就是這裡！名井南那時說過，覺得咖啡的口味剛好符合了她的喜好，或許之後有機會可以再去。

        會是這裡嗎？周子瑜不敢百分之百肯定地說名井南一定去了咖啡廳，但至少心裡開始有了一些方向。

        先去這裡找找看吧，撲空了最多就是換個地方再試一次。

        她會找到名井南的。

        一定。

        ※

        名井南幾乎徹夜未眠，整個晚上她都在想那個吻、還有周子瑜。

        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八點，她才掀開棉被下了床。出了房門時她下意識地將視線撇向周子瑜的房間，深棕色的木門緊閉著，或許就像兩人現在面對彼此時也只會緊緊閉著心那樣。

        已經四月了，但天氣還是有點冷。她泡了杯熱茶，握在手裡暖暖的，然後她又想起昨晚朴志效也泡了一杯同樣的茶給自己，而在那杯茶都涼了以後，周子瑜回來了。

        她質問她，她委屈地解釋；她失去理智地對她發起了脾氣，她只能害怕地顫抖著聲線試圖安撫；她突兀地揪住她的衣領一點都不溫柔地吻了她，她不但沒生氣還反過來想幫自己擦眼淚。

        最後她推開她，拋下她，狼狽地一個人逃走了，把殘局留給周子瑜一個人收拾。

        想到這些她又想哭了。

        真該死，怎麼連想放空都能想起她。

        「南？」

        朴志效偶爾會在沒有行程安排的早上出門跑步，她換好一身的運動裝束，經過客廳準備出門時便看見了披著毯子手握茶杯、眼神空洞的名井南。

        一直到自己悄悄坐在了她身邊她都沒反應過來。

        「南？」她再一次出聲喊她，看對方遲遲沒有回應又多喚了幾次。

        「！」

        不知道是第幾遍，名井南才猛地嚇了一跳，手中的茶灑了些出來，金黃色的茶湯落了幾滴在陶瓷地板上。

        名井南愣了會才伸手抽了張紙巾，彎下腰要去擦的時候朴志效從她手裡接過了衛生紙，拍拍她的手說了句：「我來吧。」

        「謝謝。」名井南輕輕道謝，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了。當她察覺到朴志效看著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的時候，她連忙撇開頭卻已經來不及了。

        「哭過了？」

        「……沒有。」她嘴硬地否認。

        一旦承認了又要解釋自己為什麼哭，又要回顧一次昨晚的歷程，更糟的是朴志效聽了那些說不定還會覺得她是個徹頭徹尾的爛人。

        「妳不要騙我了。」朴志效雙手捏住名井南的兩邊臉頰向外拉，「我昨天都看到了。」

        「……」

        「……妳沒有什麼想說的？」

        「……」名井南只是搖搖頭，接著又陷入沉默中。

        「那妳之後打算怎麼辦？」朴志效看著她消沉的樣子，鬆開了捏著她臉頰的手。

        「…是不是只要靠近就會傷害她？」

        「為什麼？」

        「我不知道妳看見了嗎，昨天我…那樣對她之後，她臉上的表情。」

        「我有看到，她…」

        「那是難過的表情、對嗎？」

        名井南的眼神固定在前方，但朴志效能夠很明顯的感受到她並沒有在看著自己，那雙深棕色的眼睛是失焦的。

        妳現在的表情看上去更難過。

        這是朴志效不忍心告訴她的。

        「那不是妳的問題、我是說…就擅自親了她來說妳是衝動了點，但妳不是也看到了嗎？她更在意的是妳的感受，那才是她難過的原因。」

        「那也才是我難過的原因。」名井南馬上就開口反駁了她，「我寧可她不要這麼為我著想，像我這樣的人，她不該……」

        「妳才不該，妳不該這麼想的。」

        「我要怎麼不這樣想？」她反問道，捏著自己手臂的指節陷得更深，在白淨的肌膚上留下了紅痕。

        朴志效被她這麼一問，一時也被堵得說不出話。

        在旁人看來理所當然不需要糾結的、應該放下的，在名井南心裡似乎都不是那樣運作的。

        她不知道名井南的這些想法是從何而來，以前又經歷過什麼，而她不想妄自尊大地去評價。

        「那只有妳自己才知道。」朴志效捉住了名井南控制不了不斷掐緊自己的手，強迫對方將手拿開的時候，一排顯眼的爪印讓她忍不住皺眉。

        「不知道的事情就想辦法去找答案，我也會這樣跟她說。」

        「萬一沒有答案呢？」

        「不試著去找找看的話那妳什麼都得不到。」

        朴志效承認自己或許有點嚴厲，但她覺得這是名井南需要的。

        她不想看名井南就這樣放棄，她不想要看名井南這樣消沉下去。

        她不想要看名井南和周子瑜就這樣漸行漸遠。

        就算名井南並沒有明說，但光是看她表現出的失意，朴志效也感受得出來接下來她多半是打算就這樣逐漸疏遠周子瑜。

        她太了解名井南的性格了。

        「至少、妳可以不用想著要遠──」妳可以不用想著要遠離她。

        「抱歉，先這樣吧。」

        名井南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她，撐著沙發邊緣起身的的同時背過身去只留下了背影給朴志效。

        她沒有出聲攔她。

        「我出門走走。」

        二人結束了交談，朴志效照著自己原本的安排出門跑步了，回程的路上她收到了名井南傳來的訊息。

        「好。」她給了個簡短的回覆，仰頭看向了有些灰暗的天空。

        但願終有一日，天光會穿透雲層，灑落時能照亮佈滿陰翳的心。

        ※

        下了計程車後周子瑜循著記憶找到了上次和名井南一起來過的咖啡廳。

        腳步前行，越靠近咖啡廳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跳越快，忐忑、不安…聽了朴志效的話毅然決然地衝出門的時候她倒是沒想過竟然會在這裡卻步。

        咖啡館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擦得晶亮的玻璃讓人站在外面就能將裡頭的人事物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名井南坐在全店的最角落，她選的是高腳椅的單人座，背對著窗戶。

        周子瑜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只知道她的手撐著下頷，微微仰著腦袋，一旁的飲品半空。

        抬手按在了玻璃門的把手上，正要施力將其推開的時候，風鈴都沒來得及響，周子瑜便又將手收了回去。

        腦袋裡開始冒出很多很多的想法，名井南會不會並不想看見自己？見到了以後要說什麼？對不起，我對妳不是那種感情？還是糊里糊塗地答應下來、在連自己都不敢肯定是喜歡她的情況下最後又讓她失望？

        到底怎麼樣去面對名井南才是正確的？

        就這麼不負責任地出現在她眼前，可能又會再把她弄哭，這樣真的好嗎？

        也許她根本就還沒有準備好。

        是，她是害怕。就如同名井南也總是擔心傷了她一樣，她同樣也害怕自己會無意之間刺傷對方，哪怕是無心的、哪怕她原本不曉得，但傷了就是傷了。

        「如果是子瑜的話，我想妳會知道她去了哪裡的。」

        朴志效的聲音又一次浮現，鼓勵著她果敢一點主動靠近名井南。

        她是知道名井南在哪，可是她不知道名井南在想什麼、現在又需不需要她。

        不、別談需要她、搞不好根本不想見她。

        名井南說得對，她不懂她。

        既然不懂她，居然還狂妄地以為現在的自己可以帶給她什麼。

        一股腦衝動地跑來了，接著就沒有然後了。

        她什麼都沒想好，像昨晚那樣什麼都沒想好的一把拉住了她、最後反而說出讓她傷心的話。

        只會是重蹈覆轍而已吧。

        不如別再打擾她。

※※※

五月的瘋狂更新到此結束啦XDDD

辛苦大家兩天就要來看一次文了~

接下來的深海又要進入緩更狀態...XD 各位就當作是等影集出下一季的概念吧XDD

也能順便問問大家會更喜歡我寫一集發一集 還是等到我一次寫多一點再集中著發呢?

這之後應該會先結束米彩的午後之死 再回頭寫深海

再麻煩大家等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