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綻〉的健屋花那視角,閱讀之前請先看看〈破綻〉,不然應該會看不懂XD
推薦田馥甄的〈你就不要想起我〉當BGM 歌詞完完全全的很符合
意外的(?)又不小心寫了很長 (發誓我寫完這個之後會去乖乖寫深海)
虐但是是HE!!!!! 不要害怕!!!!!

 

回眸
感情是能分出輸贏的。
戀愛關係裡爭吵過後先低頭示弱的是輸家,在床第間啞著嗓子投降的是輸家,被對方的節奏帶著跑的是輸家。
這些健屋花那全都承認,在她和白雪巴的這段關係裡自己輸得徹頭徹尾,但也輸得心甘情願。
「巴さん還愛健屋嗎?」
這麼問出口以後,她聽見白雪巴親口回答她:「早就被消磨了很多。」
她才明白原來感情裡真正的輸家是愛得更多的那一個。

分手後讓健屋花那最後悔的事情大概是在交往的時候沒有讓白雪巴看著自己多說幾次「我愛妳」。
白雪一直都不擅長說那樣的話,除了害羞之外,她總覺得那珍貴的告白要留待重要時刻慎重的說出口;但健屋花那並不是,「最喜歡巴さん了」、「我愛妳」這一類話語,雖然不到隨隨便便就能夠聽見,但健屋確實經常掛在嘴邊。
「…健屋さん都不害羞的嗎?」然後,白雪巴會一臉難為情的問她,儘管白雪總是想盡力掩飾、但白皙的皮膚讓頰上浮現的紅暈清晰可見。
而健屋會伸出雙手,捧住對方發熱的臉頰,往白雪被捏得噘在一起的唇上用力地親一口。
「因為健屋就是喜歡巴さん到這個程度哦。」
明明是再認真不過的回應,卻老是會被白雪巴嫌「又在說這些沒羞沒臊的話。」
不過,最慶幸的或許也同時是白雪巴並沒有在兩人還相愛的時候說過那麼多次愛。
至少這樣、她回想起來的時候似乎就能不那麼痛。
反正白雪巴也沒說過多少次愛她。
反正白雪巴或許也沒那麼愛她。
反正、、、
……反正,本來就只有自己是輸家。
去留戀一個早就不愛了的人只不過是徒勞。
她試圖這樣說服自己去放下白雪巴,但矛盾的是,不斷地告誡自己「她不愛妳了」卻也讓人好難受。
她不甘心。
是做錯了什麼才讓巴さん變得不愛了?
改掉了的話巴さん就會重新看過來嗎?
要健屋怎麼樣都可以,捨棄什麼都可以,什麼都不剩也可以,只要巴さん…
「我只是不愛了而已。」在健屋花那拋棄了所有尊嚴、不顧狼狽地挽回她的時候,白雪巴的語氣卻還是平靜得不可思議。
「只是」?
健屋花那勾起嘴角輕輕笑了,嘲諷著自己的愚蠢。
只是。原來對白雪巴而言,不愛她了充其量也不過是一件可以用輕如鴻毛的「只是」兩個字去形容的事。
「健屋沒有巴さん也會過得很好!」
也曾經這樣對著她大喊過。那些賭氣的話如果都能變成真的那該有多好。
但事實就是健屋花那一點也不好,別談好不好,她連怎麼生活都快忘記了,現在的她就只是一具勉強會呼吸的行屍走肉。
醒來時身側沒有白雪巴,回家時沒有白雪巴,睡前枕邊也沒有白雪巴。
沒有白雪巴的生活,那算得上是什麼生活?
說她死纏爛打也好,健屋花那不是一個會乖乖認命然後鬆手的人,她也不想管白雪巴會不會討厭這樣的自己了,就算只是一絲微薄的希望她也不會輕易放過。
在和朋友的聚會上喝了很多,多到她自己也算不清楚的空杯子,也不知道一共混合著喝了多少種酒;她吐得很厲害,酒液連同著食物和胃酸逆著消化道向上,從胃部經過食道延伸到喉頭,全都是被大火燒灼過的疼痛,心口也是。
腦袋脹得難受,像是快要爆炸一樣的劇烈疼痛,還有天旋地轉一般的暈眩,讓她連站都站不穩。
吶、吶吶。
如果被巴さん看見這副模樣的話,巴さん還會覺得心疼嗎?
還會生氣地責備健屋不該喝這麼多,甚至霸道地把健屋手裡的酒杯抽走嗎?
還會拉著健屋的手說那句「我們回家」嗎?還會一邊碎碎念地一邊又幫健屋換上乾淨的衣服、蓋好棉被嗎?還會在隔天早上幫健屋備好溫水和醒酒湯嗎?
還會嗎?還會嗎?
巴さん妳還會要健屋嗎?還會心疼健屋嗎?
還會可憐健屋嗎?
哪怕只是高高在上的憐憫都好。白雪巴只要還願意給她、只一眼的回眸都好。
「『巴さん』?這個人是…?花那ちゃん,打給這個叫做『巴さん』的人可以嗎?」友人一手搭著健屋花那讓她不至於摔倒,另一手艱難地從包包裡翻出了她的手機,常用聯絡人上唯一的名字就只有白雪巴一個。
健屋沒有回答,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只是眸色深了幾許。
友人還以為是她太醉了根本聽不進去,沒辦法了、也只能播電話給「巴さん」。
「妳好,我是健屋花那的朋友,她喝得很醉,吐得很嚴重連站都站不好……妳是她唯一的常用聯絡人,可以麻煩妳來接她嗎?花…喂!」
在友人向對方說明完畢後,健屋花那粗魯地一把搶過了手機,耳朵緊緊地貼著機體等待那人的回覆。
「不方便。」
久違地再聽到白雪巴的聲音,卻是那麼冷淡又疏離。
健屋花那甚至還沒能對她喊出「那妳又為什麼要接健屋的電話!?」白雪巴便已經將其掛斷了。
就連憐憫都不剩了。
無力地鬆開了手指,手機脫落後直直墜到了地板上,發出了很大的聲響,友人幫忙撿起來的時候螢幕上佈滿了裂痕。
是原本就脆弱,還是早已漸漸破碎?

健屋花那開始讓自己變得很忙。
醫院的工作在考試合格後算是正式開始了,除了平常的值班、報告,她還主動加入了研究計畫、經常申請加班;就連遇到因為排班時間喬不攏而苦惱的同事,她也會微笑著開口說自己可以幫忙接下來。
日子被工作填滿,除了工作以外還是工作。儘管忙得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但至少想起白雪巴的時候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患者和病歷報告們。
「失戀?」
同事A今天上班時看起來異常憔悴,隨口問了句後得到一旁同事B的代為回答。
「對啊,健屋さん失戀的時候有什麼好辦法嗎?看這傢伙要死不活的樣子,我覺得自己也快不行了。」
「……」
「健屋沒怎麼談過戀愛,所以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抱歉、幫不上什麼忙。」
抱著資料裝作還有事要忙的模樣倉皇逃跑了。
想也沒想的說謊了呢。
在沒人的地方悄悄勾起了唇角,帶著鼻息的哼笑是對自己的不齒。
說謊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騙誰?
她並不想知道答案。
忙碌到超出負荷的同時也代表著生活品質的低落,吃飯變得隨便不少,總是吃超商的冷凍食品或是不吃,餓的話就用高熱量高糖分的零食代替;睡眠也是,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通宵也是常有的事情,然後再用假日睡個一整天來彌補;家裡的環境幾乎沒在整理,可能是因為這樣才老是覺得空氣不流通,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總而言之就是糟糕透頂,健屋花那自己也明白,但那又怎樣呢?反正也沒有白雪巴了,光鮮亮麗的是要表現給誰看?
每天都過著同樣痛苦的日子,感受著瀕臨窒息的痛楚才堪堪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本想就靠著如此沒日沒夜的工作模式來逃避不去面對已逝的感情,但偏偏在這時候被意外放了兩星期的假。
打算要參加的一場海外研討會因故延期了,當初準備以前輩的助手身分出席,現在會議辦不成了,前輩便對她說了:「健屋妳這陣子努力過頭了吧,趁這兩個星期好好休息一下。」
突然空出了整整兩周的時間,她想起過去和白雪巴在遊樂園約會時玩過的自由落體,此刻感知到的就是那種失速下墜的不安和堂皇。
這是和白雪巴分手的第九個…第十個月?還是要一年了?
明明每一天都過得漫長到讓人想死的程度,真的回過頭正視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時間已經悄悄走了那麼遠。
而原來,白雪巴也已經走了那麼遠。
是不是只有自己還在原地停滯不前呢?
這麼思考著的健屋花那感受到的只有滿滿的無力感,她清楚這樣不好,她應該要早點放下、早點走出來、早點去印證那句「健屋沒有巴さん也會過得很好」。
可是做不到,完全做不到。
在這忽然多出的十四天空檔裡,她又再度意識到自己一直以來是用多麼自欺欺人的方式在活著。
開始有多餘的時間去想白雪巴了,時時刻刻的。
早晨起床時邊刷牙邊看著鏡子,以往她們總是肩併著肩,不經意地用相同的節奏上下擺動著牙刷,然後在發現這件事的瞬間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
假日的時候如果待在家,準備午餐的人大多是白雪巴,偶爾會喊著不要不要好懶好麻煩但最後都還是會乖乖地下廚。
悠閒的下午,有時候出門看電影,有時候逛街買衣服,也有哪裡都不想去只想窩在家裡的時候,這時她們通常會一起看漫畫或者玩遊戲。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健屋花那倚在白雪巴的懷裡,兩人以極其浪漫的偶像劇姿勢一起消磨整個午後。
晚餐一般會輪到健屋準備,也有可能她們早早就訂好了想去的餐廳,吃飽飯後稍微看個綜藝節目邊閒聊;各自梳洗完,有閒情逸致的話就小酌兩杯,在那之後夜深了、就是大人的時間。
那是兩個人一起經歷過的生活,但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了。
從晨曦到星辰,身邊再也沒有人和她一起凝視那些存在於日常中躍動的光點。
她也終於有時間好好整理雜物堆得亂七八糟的屋子,剛分手的那時候因為太難受了,所有和白雪巴有關的東西都被她一股腦地塞進了紙箱裡塵封。
其實現在看也還是一樣難受。
才剛從箱子裡掏出第一樣物品,健屋花那就感覺心臟彷彿被什麼重物壓住了那樣又悶又痛,那是兩人去水族館時拍的紀念合照,裝在了精緻的相框裡。
畫面裡她們都不小心笑得過於燦爛了,以至於此時再看見,眼淚也不小心就掉了下來。
「巴…さん…」一直都避免著喊出愛人的名字,但是這次她真的忍不住了。
她不想再騙自己不愛她、不想她。
「巴さん、巴さん、巴さん……」
「健屋…健屋好想妳、巴さん……」
晶瑩的淚如同傾盆大雨,健屋緊緊地抓著雙臂、將合照抱在懷裡,擰得幾乎泛白的指節不曾鬆開過,就算手臂上早已被掐出了紅紫的瘀痕。
那是她僅有的了。
而她力所能及的也只剩下一遍遍呼喚白雪巴的名字以傾吐自己的思念。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分明知道哭喊得啞了嗓子白雪巴也不會回來,可她就是停不下來。
停不下來。
她自始至終都是那樣用力地深愛著白雪巴,要她怎麼停下來。
那天夕陽落下時,健屋花那已經連一點聲音都擠不出來了,乾啞的喉頭即使澆灌了再多水分也仍舊被撕裂的痛楚折磨。
她把所有物品又再一次塞回箱子裡,把箱子再一次塞進櫥櫃的最底層,把櫥櫃再一次關門鎖上。
而這只是第一天,十四天長假裡的第一天。
心底逐漸被掏空的第一天。

被迫放假待在家裡的每一天都過得渾渾噩噩,努力地找了一些事情給自己做,好不容易費了勁鑽研食譜的成果讓她忍不住想:巴さん做的還是更好吃;點開了影音平台想看電影消耗時間,才發現之前的帳號是綁著白雪巴的,現在自然是被停掉了;找到了遊戲機,翻了翻卡匣又驚覺以前為了想一起玩,買的全都是雙人遊戲。
白雪巴入侵了她世界裡的每一個角落,逼得健屋花那無處遁逃。
然後她握著遊戲手把又不爭氣地哭了。
日復一日,每天落淚的原因都不同,但其實追根究柢也都相同。
那就是白雪巴。
她決定出門走走,上網訂了一間位於郊區、評價不錯的溫泉旅館,兩天一夜,想著離開熟悉的街區或許能夠稍微將自己抽離。
結果事實證明她還是錯了,對白雪巴念念不忘的潛意識甚至讓她訂到了以前一起去過的旅店而不自知。
一個人住雙人房。
其實這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因為很多旅館基於效益的考量本來就不提供單人房,但健屋花那還是覺得好委屈。
行李袋被隨便地扔在了地上,一頭埋進柔軟的床鋪裡時她總覺得眼眶又在發熱,果不其然抬頭的時候發現被單已經被淚水染濕了一片。
健屋選了房間內有溫泉浴池的房型,她不想接觸陌生人、只想一個人好好想事情,並不是因為從前和白雪巴住的就是這種。
從腳尖開始,熱度適中的溫泉水漫過了小腿肚,順著坐下的動作浸潤腰間,身子微微向後仰,背部抵上石壁時水位正好在鎖骨處。是這次的池子比較大嗎?雙腿能伸得很直。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因為現在不需要兩個人擠一個浴池了。
她將整張臉都埋進了奶白色的溫水中,憋住呼吸,到了極限才探出腦袋換氣。
接著她就能說服自己,胸口悶得要命是因為氧氣不足。
從漸漸轉涼的池水中起身時,彎腰的姿勢讓項鍊晃動著進入了視野,她方注意到自己粗心地忘記了在入浴前取下,純銀的材質因為接觸了泉水內含的礦物質而發黑。
她早就該將項鍊拿下來的。
分手的那天就該拿了。
睡前她為自己斟了一杯梅酒,配著老早就存在手機裡但一直沒有空看的漫畫,酒的味道很好,酸酸甜甜的,漫畫也是。
她沒有想到這一翻就翻到了半夜,劇情步入尾聲,原本以為只靠她一人絕對喝不完的那瓶梅酒也只剩下最後一點點。
指尖停在了漫畫的最後一頁,盯著電子螢幕的雙眸又一次蒸騰起氤氳的水霧。
漫畫的兩位主人公經歷過幾次爭執和別離,最終還是克服了重重阻礙,順利地牽起彼此的手迎向二人一起的未來。
老套。健屋花那癟著嘴巴嫌棄。
可為什麼我們做不到呢?
微微發顫的手握緊了玻璃杯,仰起頭將香甜的酒液一飲而盡時不慎漏了一點出來。淡粉色的甜膩沿著白皙的脖頸滑落,順著胸前起伏的曲線一路滲進了領口。
「花那這是在誘惑我嗎?」
她猝不及防想起了白雪巴坐在床沿朝自己挑眉的樣子,她喜歡白雪巴邪佞的笑,喜歡那張危險的笑顏底下湧動的暗流。
她想白雪巴,各種意義上的想。
暗下的燈光和拉過頭頂的棉被,藏在那之下的是隱忍的喘息和抽泣。
節奏不對、角度也不對,一切都和白雪巴撫摸自己的時候完全不一樣。
巴さん的手指還要再更長一些,可以伸得更裡面……
指節深埋在一片濕熱當中,反覆輾磨時帶來的刺激讓她全身顫慄,腰身緊繃地弓起又塌陷下來,健屋花那卻難過地縮緊了身子。
短暫的極樂後是不見底的空虛。
只要沒有白雪巴的吻,高潮的快感就什麼也不是。
沒有白雪巴的健屋花那也什麼都不是。
過於漫長的兩周假期結束,健屋花那回到工作岡位,重啟了被滿出來的工作淹沒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下意識地壓抑了記憶,她對這段時間的印象其實很模糊,比較能想起來的就只有自己一直在哭,好像把一輩子能流的眼淚全都浪費完的那種誇張哭法。
不過她也漸漸明白了,不再有白雪巴的生活好像也就是這個樣子。
就算痛感不曾磨滅,但其實也只是一邊哭喊著一邊活下去而已,她還是能活下去。
「只是」。
健屋花那想起自己曾經為了白雪巴口中的這兩個字而不甘。
沒想到如今自己也已經開始這麼想了,失去她只是輕如鴻毛的「只是」。
放下嗎?一方面她是想拋下那些和白雪巴有關的一切,好讓自己不用受回憶折磨;另一方面她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捨不得。
她還是愛她,還是願意愛她,所以還願意繼續承擔這些苦痛。
回憶起和白雪巴的點點滴滴時仍舊會哭,但是沒有關係。
健屋我啊,比起徹底忘掉巴さん,還是想多記得妳一點。
或許這樣不停地矛盾下去,一邊拚命想忘記又一邊戀戀不捨的緊抓著不放,有一天答案會自然而然地浮現也說不定。

「健屋さん,最近有空嗎?想著話劇部的大家很久沒見面了,下個月想約出來聚一聚。」
「好啊,健屋也想看看大家。」在收到邀請的當下,健屋花那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大學時候除了讀書以外最投入的就是社團,跟社員們的交情也都不錯,完全沒有想拒絕的理由。
啊、或許只有一個,那就是會讓人不自覺想起當時作為社團顧問的白雪巴。
兩人也是因為在話劇社相遇,進一步認識後才交往的。
不過她不會來吧,聽主辦人後續說明的口吻應該就只是同年級的社員們聚一聚。
於是重逢來得很突然。
當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自己對面自然而然地拉開椅子坐下時,健屋花那幾乎想抓起所有東西直接離席。
兩年了。
妳怎麼能就這樣擺出若無其事的微笑出現在健屋面前。
健屋花那最討厭的,就是白雪巴這一副看上去無所謂的樣子。包括最初分手時的那句「只是不愛了」,到此刻雲淡風輕的晃著酒杯問自己過得怎麼樣。
健屋過得怎麼樣,不就只有巴さん最清楚了嗎?
沒有妳的健屋還能過得怎麼樣。
翻湧而上的複雜情緒讓健屋花那果斷地起身離席了,但她倒是沒想到白雪巴會追上來,讓難受得想要吐出來的噁心感加倍。
接著她握緊了雙拳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白雪巴大吼,也顧不上橫流的眼淚讓她看起來有多狼狽,在熙來攘往的都市街道上撕扯著嗓子大吵大鬧又顯得有多麼幼稚又歇斯底里。
這兩年所感受到的痛苦、全部、都沒有人懂。
她猜想過好幾種白雪巴的反應,她也許會繼續裝模作樣的淡淡說出「像小孩子一樣亂發脾氣不好哦」;或是沉默不語,只投以一個冷漠又鄙棄的眼神轉身走掉;也可能冷哼一聲,反過來平靜到殘忍地細數健屋花那的每個失誤,指責她才是犯錯的一方。
「因為花那妳跟我不一樣。」
然而白雪巴卻朝著她伸出了雙手,那雙冰冷的眸恢復以往熟悉的溫潤,重新染上夕陽一樣暖和的光,泛著一層很薄很薄的霧。
健屋花那定格在原地,耳畔嘈雜的車流和咆哮的寒風都被自動過濾,只剩下白雪巴的聲音。她感受著對方的指尖落在自己的頰上,柔軟的指腹輕輕撫過眼周,帶走了那些傷心難過。
白雪巴以前就很喜歡穿的那件深褐色大衣敞開了,而健屋花那被小心翼翼地摟進了最熟悉的懷抱裡。
她們在寂靜的擁抱中互相注視著對方滿載思念的眼楮,那一刻健屋花那明白了。
原來白雪巴也一樣。

說她傻也好,只為了一個極其細微的破綻就願意豪賭一把。
也反省過這麼做是不是太衝動了、也擔心自己又撞得頭破血流,可是反過來一想,其實也沒什麼好失去的了。
最多也就是維持現況,心早就碎得不能再碎了。
那為什麼要害怕?
粉身碎骨的覺悟讓健屋花那在從聚會回到家的那個晚上就下定決心了,想起白雪巴那不小心流露出的溫柔,讓她更肯定自己應該再拚命一次。
白雪巴外表看上去很冷淡,一副無情的樣子著實讓人受傷,可一旦熬過了那陣刺痛、用被扎得染血的手親自揭開那佈滿荊棘的偽裝,就能夠明白藏在那之後的是同樣深沉的悲傷,還有無盡的溫柔。
「巴さん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
沒有回應,但沒關係。
「健屋可以去找巴さん嗎?」
在訊息發送出去的時候健屋花那就已經盤算好了,接下來不管白雪巴回的是可以還是不行、甚至是不回,她都會去找她。
打從一開始這就不是詢問,是告知。
等了幾天,白雪巴如她設想的一樣並沒有回覆。
那有什麼難的?直接過去打擾,真的見到面了她還能心狠地將自己拒於門外嗎?
姑且先去之前的住處看看吧,說不定她並沒有搬走。
挑了隔天休假的某個日子,健屋花那做足了心理建設、又模擬了好多次碰面後想說的話,踏出了家門。
在目的地附近下車後,她便循著記憶裡的方向前進,在一邊的公共吸菸區看見了白雪巴的身影。
健屋皺了皺眉頭,對於對方開始抽菸這種事並不怎麼滿意,要是一切順利的話第一步絕對是叫她戒菸。
菸蒂在白雪巴修長的指間因為燃燒而慢慢縮短,她垂下手臂,紙捲前端化成灰燼準確落在了菸灰缸中,手腕向下轉,捻熄了菸頭。
健屋花那凝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等待她抬眼看向自己。
她是等到了,對方卻馬上就想轉頭逃跑。
不會再讓妳逃掉了,巴さん。
她抿著雙唇,快步朝著白雪巴的方向前進,「巴さん什麼時候還開始抽菸了?」
「這種事跟健屋さん無關吧。」
無關?
那妳倒是在和健屋交往的時期就開始抽啊。
分手後開始抽菸,不就是因為妳也過得很難受嗎。
從看穿了白雪巴的演技之後,她的一切謊言在健屋花那面前都不攻自破。在來之前健屋就已經提醒過自己千百遍了,不要再被她這一副什麼都無所謂的樣子騙倒,明明就是因為太過在乎了才用盡全力想隱瞞,就和自己一樣。
「那總有一些跟健屋有關的事情吧。」所以她只是偏過頭笑了,半點不因白雪巴疏離的態度退卻,反而進一步積極進攻,「讓健屋上去坐坐吧,都特意過來了,巴さん總不是那麼沒禮貌的人吧。」
策略奏效,白雪巴領著她上樓、為她打開了家門。
正面對峙。
健屋花那質問她,關於那天的擁抱和溫柔,而白雪巴還想逃,不想承認內心的動搖,只是用更多的謊言去包裝。
她要她把軟化示弱的眼神忘掉。
她要她把顫抖又虛弱的聲線忘掉。
她要她把那些無意間坦露的真心忘掉。
怎麼可能忘掉?
好不容易、等了兩年才等到妳的一絲破綻,冷淡的面具之下心依然是滾燙的。
不想管了、這些狡辯騙人的話都不想再聽了。
抓著白雪巴的衣領便吻了上去,只有這樣,用最直接最粗魯的方式表達,這份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感情才能被正視。
那種總是要繞著圈子拐彎抹角的溝通模式早就厭倦得不行了。
愛與不愛、才沒有那麼多可是。
「看,巴さん並沒有推開健屋,不是嗎?」
這次是健屋花那贏了。
然後她第一次聽見了白雪巴當初選擇分手的真正理由。
很難過,同時也很生氣。
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兩個人一起遇上的問題就要兩個人一起解決,自以為帥氣的說著「這是為了不傷害妳」而分開,這算什麼?
「對健屋而言,巴さん給過最大的傷害就是說了分手。」
既然妳在乎的是會不會讓健屋受傷──
「所以,如果巴さん真的覺得自己傷害過健屋想要減輕、或者挽回──」
那健屋就必須要讓妳明白──
「──那就重新說一次愛我。」
──只有當妳說不愛了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傷害。

春櫻的花瓣落下時輝映著夕色的餘暉,暖洋洋的,冰天雪地就此消融。
「……我會比過往都要更加愛妳。」
白雪巴難忍哽咽,在健屋花那的耳際低喃。
她將她拉進懷裡圈住,給了她一個吻。
綿綿細雨轉變至狂風驟雨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唇與唇從相貼到碰撞,指尖從輕勾到纏繞,相擁是溫存到熱烈。
她們褪下所有偽裝,捧著赤裸的心和彼此交換,交換呼吸交換心跳,交換喘息也交換呻吟。
健屋花那難得的待在了上面,並不喜歡疼痛的白雪巴卻毫無保留地接納了她的急躁和不溫柔;同樣的在那之後她也沒放過健屋花那,指節勾動的方式還是一如既往地緩慢又磨人,最後再給予極為強烈的刺激,讓人失神。
她們都一樣,用力地想念著,透過吮在對方身上的吻痕吸納自己的渴望,透過施予給對方的快感宣洩思念,透過對方的悶哼和顫抖得到重獲彼此的實感。
她們不免都哭了,白雪巴說了很多次對不起,而健屋花那要求她把那些道歉都變成告白。
這次她答應了。健屋終於能聽著她說很多很多遍愛。
直至天光微亮,健屋花那枕在白雪巴帶著紅痕的手臂上,伸出食指輕輕撫過了她鎖骨處清晰的牙印。
白雪先一步睡著了,於是健屋便盯著她好看的睡顏,泛紅的臉頰和顫動的眼睫,耳邊就是她勻長而平穩的呼吸。
這次是她贏了。
贏回了白雪巴的回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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