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26

        昨夜半夜三點才到家,再加上又和名井南發生了那些事情,梳洗完躺上床的時候周子瑜當然沒能馬上入睡,止不住胡思亂想地輾轉了好一陣子才產生了一點睏意。

        勉強闔上雙眼後她卻也沒辦法睡得安穩,反覆地醒來又昏昏沉沉地睡去,最後一次半夢半醒時依稀看見天已經亮了,再一次真正清醒的時候便已經是中午了。

        「啊…早安…」睡眼惺忪地拖著腳步到客廳想喝點水潤潤喉嚨時,周子瑜看著沙發上有些模糊的人影下意識道了早。

        「不早了,子瑜。」對方回應的聲音傳進耳裡,周子瑜閉上眼睛舒了口氣想道:原來不是南歐逆啊。

        「昨晚睡得不好吧?」

        「…欸?」朴志效既不是疑問地關心她有沒有睡好,也不是猜測的詢問,語氣是十分肯定的,讓周子瑜愣愣地轉過了頭看向她。

        「妳平常起床才不是這種樣子呢,早上醒來的時候狀態最好的就是妳了。」

        「哦……」周子瑜小聲地應了聲,想起昨晚發生的那些事情,就覺得有點心虛。

        啊…這樣說起來她應該也要對朴志效道個歉才是,根據名井南的說法,朴志效大概也是很焦急地在等著吧。

        「歐逆,昨天說都沒說就晚歸的事情讓妳們擔心了,對不起。」

        「沒事了啦,知道妳平安就好。」朴志效搖搖頭,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要周子瑜坐下來,「比起那個,應該有更重要的事情吧。」

        「更重要…的事情?」輕輕複述著,以現在這種時候來說…更重要的事情…除了晚回家被名井南唸了一頓之外,就只有在那之後發生的……

        可是、怎麼會?應該不是指這件事吧……畢竟志效歐逆怎麼會知道這個?

        「昨天、妳們的事情我都看到了。」

        黝黑的瞳孔因為驚嚇而短暫地收縮再放大,周子瑜僵直著身體,緊緊握著手中的水杯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最先想到的是名井南。

        朴志效知道了多少?名井南知道她知道嗎?有第三個人知道了,會不會對名井南造成什麼影響?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過了一夜她還是不曉得自己應該要怎麼面對名井南的心意。

        「子瑜是怎麼想的?」朴志效的聲音不像平時那樣總是明亮又有朝氣,而是刻意壓低了一點,放柔了語氣問她。

        「我不知道…我沒想過。」說實話她連談戀愛這回事都完全沒考慮過,更遑論去思考戀愛對象是成員的可能性。

        「我沒想過南歐逆對我是那種…那種喜歡、所以…」包覆著杯身的手收緊了又鬆開,再收緊再鬆開,如此反覆著同她的心情安穩不下來。

        一被提起,昨晚的回憶又一次湧了上來,唇瓣的觸感、微鹹的滋味、被一層水霧壟罩住的眼神,無一不是歷歷在目。連帶地思緒也像穿越回到了當時候,只是即便再來一次她也仍然是兵荒馬亂地在一片黑暗中摸不清正確的道路。

        「子瑜…沒被人告白過嗎?應該有吧?」注意到周子瑜在陷入沉思時緊緊皺起的八字眉,朴志效按捺住自己想伸手撫平她眉間那座小山包的心情,出聲說道。

        「……」一瞬的難為情出現在忙內的臉上,她略顯尷尬地抓了抓臉後乾咳了兩聲,撓撓耳朵才緩緩地如實回答:「以前在上學的時候是有……」

        「當時是怎麼拒絕的?」

        「就直接地說我沒有那個意思,現在也必須專注於活動不想談戀愛…這樣。」

        「那就這樣對南說呢?」

        「欸?!」話題怎麼又突然跳回這了…?拒、拒絕…?拒絕南歐逆嗎?

        「不拒絕?還是妳要答應?」馬上又拋出了下一個問句,很顯然地朴志效並不打算等周子瑜一個人慢慢消化,而是積極地推動她去思考。

        不然以周子瑜這種性格可能苦思到猴年馬月也決定不出個什麼來,朴志效想著。她總是太體貼了,心思又很細膩,過度地為別人著想反而常常讓自己陷於糾結。

        更糟的是她還不習慣表達,很多事情她是不會主動提的,要由別人來引導她才有可能聽見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眼下自己大概是最適合做這個角色的人。

        「也不是……」拒絕?答應?周子瑜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遲遲沒去琢磨這樣的問題。

        說拒絕,她想起曾經對自己告白過的人聽見拒絕的話語後受傷的反應,怎麼想就是不希望那樣的表情出現在名井南臉上。可是說答應好像又怪怪的…答應是交往的意思吧?跟名井南交往……就是有哪裡覺得不太對勁。

        交往是什麼樣子的呢?愛情…又是什麼呢?

        漫畫小說電影電視劇看得再多,但這些她從來都沒搞懂過。

        現實世界裡的愛情該是什麼樣子的?倘若連這個都不清楚,她要用什麼心態去看待名井南對自己的心意?又要怎麼去談論接受或拒絕的問題?

「其實沒有那麼難。」朴志效從她深鎖的眉頭裡讀出了她的鑽牛角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吁出,「只要去想妳喜歡或是討厭就好了。」

        「南…親了妳的時候妳是覺得喜歡還是討厭?她說喜歡妳的時候妳又是覺得高興或者覺得抗拒?」

        她自認這個問題已經被簡化成了二分法應該好回答很多,但眼前的周子瑜仍舊垂下了腦袋猶豫了半晌。

        「南歐逆…她那時候哭了所以…」耐心地等到她終於發言的時候,聽見的卻也不是明確的答案,「我好像來不及去想喜歡還是討厭…只覺得要讓她止住眼淚。」

        「……現在回想起來呢?如果說南要再親妳一次的話,那樣也可以嗎?」

        「…可是、她那時好像很難受。」

        她是努力想思考朴志效拋過來的問題,可是她腦海裡全是名井南的眼淚。

        「……我是說妳。」周子瑜的眼神飄來飄去的,回答也總是不在重點上,朴志效無奈地癟著嘴挑眉嘖了聲,「妳的感受,不是南的。」

        「我……」

        捏緊了衣角,她反覆深呼吸了幾口,語氣裡帶著不安。

        「我搞不清楚……」

        朴志效和她一起深深吸了口氣,周子瑜緊張的樣子讓她心裡也變得焦躁了起來。

        「我可以理解成不討厭嗎?」

        「……嗯。」周子瑜輕輕點了頭,垂下的睫毛如蝶翼微微顫動。

        「雖然不知道喜不喜歡?」

        「……嗯。」聲音還是那麼沉那麼小聲,她知道朴志效從頭到尾都盯著自己,但卻不敢抬頭去和她對望,就是莫名的覺得心虛。

        「怎麼從剛才開始就那麼緊張?」

        「……」

        「…是因為妳不曉得怎麼回答?」

        「……嗯。」抬手摸摸脖子後她順勢讓手心貼在衣領處抹了抹,一向容易手腳冰冷的她罕見地出了手汗,感覺整個掌心都在發熱。

        「那妳也不至於這麼慌,搞得我都跟妳一起緊張了。」提起嘴角微彎,朴志效拿出了鏡頭前那套表情管理的功夫,讓自己顯得稍微輕鬆點,想讓周子瑜也能安定一些。表現得急躁只會造成反效果,讓慢熱的她更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麼說好……」字句在微張的口裡悶著,盤根錯節的思緒全攪和在一起堵住了抒發的出口。

        但她同時知道,有某個念頭正在竄動著,從那一團雜亂的念想裡緩緩鑽了出來。

        「……我覺得這樣不明不白的很對不起南歐逆。」

        看著她終於把藏在心底的話說出口,朴志效這次是真的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大口氣。

        無論答案是什麼都好,她只怕周子瑜不說。

        「弄不清楚的事情,去弄清楚就好了。」她伸出雙手托住了忙內始終只看向地板的臉蛋,將其慢慢捧了起來。

        「原本人生來就並非什麼都懂。」

        「最後不管妳找到的解答是什麼都無所謂,只管去尋找就好了。需要時間本來就是正常的事,妳沒有對不起南,我相信妳們都需要時間好好思考。」

        「反過來說我覺得說不定她才對不起妳,佔了妳一個大便宜。」說著朴志效瞇起了眼睛,「我都沒那樣親過妳,她憑什麼先啊。」吃味的抱怨搭配一記沒好氣的白眼,這副模樣成功讓周子瑜鬆動了唇角不再緊繃。

        「慢慢來真的可以嗎?」比起喜歡或討厭,從她知道名井南的心聲之後,恐懼的情緒其實更佔了大多數。

        她不是一個喜愛變動的人,也不擅長應付這種驟然的變化,她不知道未來名井南和自己的關係會變成什麼樣子,所以她只感受得到害怕。

        萬一自己苦思了許久以後得出的解答並不是名井南所期望得到的呢?

        如果不但讓她失望了,而且還是讓她等待了那麼久以後仍舊盼不到好結局,那豈不是很過分嗎?

        「慢慢來不是壞事啊。」

        「相反地,慢慢來代表著妳很慎重、妳很珍惜南的心意不是嗎?」

        說話的同時朴志效將手放上周子瑜的頭頂揉了揉,她終於看見那雙墨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瞬光亮。

        失焦而漫射的目線漸漸收攏,重新定位焦點。

        就再推她一把吧。

        「南她很早就出門了,但沒有告訴我地點。」

        「……不過,如果是子瑜的話,我想妳會知道她去了哪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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